二曰愛惜民力,勞民不怨。
在古代工程技術(shù)條件下,興建公共設(shè)施,需使用大量勞力。作為農(nóng)業(yè)社會來說,用工須不誤農(nóng)時,使民勞而不怨。這是歷代莆守興建公用工程所遵循的一大法則。
天平興國八年(983),詔命興化軍治自游洋遷至莆田。建設(shè)新軍城,無疑是個重大而迫切的“政治任務(wù)”。首任知軍段鵬,“從容整暇,往往于農(nóng)隙時借請民力以為之”。因隨就簡,以原有都巡檢廨(官署、官舍)為軍治;建崇樓于軍治之前,以鳴鼓角;遷都巡檢廨于城西,以便巡警;建都監(jiān)于軍治之東,以提舉兵馬公事。“以及司法、糧儲、關(guān)防、務(wù)局,或仍舊制,或新改作,皆以農(nóng)休量假民力。其勞則鮮,其功則倍。黔庶(平民)有樂城之心,道路無怨咨之言”。(﹝宋﹞陳仁壁《興化軍廳記》)。郡志稱“(段)鵬雖勞于使民,而民不怨。后世論創(chuàng)始者稱(推舉,稱贊)段知軍云”。
明洪武十三年(1380),興化衛(wèi)指揮程昇因增軍士,請拓地擴城。命下,貧民以勞役為憂。知府李椿曰:“役以賦起”。即按照民賦多寡而授之役,令有干濟才的莆田縣主簿郭貞督察其事。郭貞勸助有方,“事集(完成)而民不擾”。弘治三年(1490)出知興化府的王弼,“凡有興作,必先營度無所苦病乃施工”。其修建治理木蘭陂、洋城斗門、南港斗門、樟橋等公共工程與官府次舍,皆有條不紊修建,而“民若不知其有所為者”。
目睹有的城市,將中心城區(qū)土地出讓給開發(fā)商,蠻橫拆遷原有商住設(shè)施而長期違約不建,致店主失業(yè),居民流離,交通阻塞,環(huán)境惡化,成為典型的擾民工程。此并非官不如昔,而是德性淪落,權(quán)力失制,政失所本也。對此,元代邑人傅定保所作《興化軍錄事廳記》,對役不擾民的做法有全面深刻見解。認為:官有職分焉,治守系一城之耳目。居必爽塏(高、燥),規(guī)置必端直,宴處必靜深,并非全是為了奉侍自己,而是用以疏明視聽,養(yǎng)神安身,清明政令之源。世人既不滿那些茍且無為的軟弱庸官,亦詬病那些雖足以自奮,又乘興建之機貪掠強派,令民憂戚的強官。“有能于政務(wù)余暇,儲度財力,以新舊起廢,使民不知役,可不謂賢乎?”老百姓歡迎擁護的正是這種,為民辦事而不擾民的賢官能臣。
三曰多頭集資,經(jīng)營有方。
興建公用設(shè)施,愛心是動力,資金是基礎(chǔ)。歷史上為何一些太守精英能夠興舉善事,青史留名,而更多的人則喜逸憚勞,碌碌無為?其癥結(jié)即在于此,尤其有一套解決費用之政策,否則,雖有心惠民,終亦難成其事。
北宋段鵬知軍始建的興化軍城,至南宋理宗紹定間,已是四境蕩然,破扉不閉。因北盜南進,城民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郡府雖欲筑城安民,無奈郡力已屈,人事變故,難以成事。曾用虎來知后,欲成其事,針對“費雜且廣,無以為繼”之悲觀言論,奮然曰:“吾患無政(策),不患無財。”銳意為之,兩年建成。計費用緍錢二萬四千余,楮幣(紙幣)六萬六千余。其中,朝廷賜幣四萬,漕臺助錢、楮各千,其余悉由郡庫支付。這是國家、省、地三級集資的政策。
多方集資,盡量減輕民眾負擔(dān),更不可借機斂財,這是莆守們堅持的一條原則。北宋創(chuàng)建的北洋陳壩斗門,上受眾流而下泄之海,獨當其沖。歲久失修毀墜,農(nóng)民一再叫苦,只因工費繁重,計議者感到為難。南宋紹熙初來知的趙彥礪,截流裁基,新建斗門三間,費金錢四百余萬,請于常平司得四分之一,又節(jié)約其他經(jīng)費補足工程費用。均攤農(nóng)民的費用僅為舊時一半,極大減輕了百姓負擔(dān)。趙守還以郡庫羨余(地方雜稅)收入,修建郡城大街小巷道路,方便民眾。明代知府岳正重修江口橋,利用廢橋石梁,節(jié)省費用過半,所費銀不足八十兩,且是出自按察司僉劉子肅的罰金,而非向民眾征收。知府潘本愚重建府署,所需材木、磚石大多取于廢寺,故“功成而民不知”。岳正視郡事應(yīng)當修舉者甚多,后顧郡庫空虛,用度不足,于是節(jié)縮公私浮費,而多方經(jīng)理工程。明知府潘琴重修城門時,議定“功可借于民,財不可斂于民”。乃廣節(jié)冗費,細積羨余,購材陶瓦,又拆淫祠、廢寺棟梁瓦石尚可用者用之。邑人名臣林文,為知府潘琴重建城門作記,贊曰:“噫!甚哉,創(chuàng)造之難也!謀出于茍簡者,必?zé)o經(jīng)久之計;財出于斂求者,必興謗譺(非議,怨言)之怨。今財也出于公,而用之無虛費;力借于民,而使之以時。故民皆樂于趨事赴工,其用力也齊,其成功也速。”(《莆中城門重建記》)林文在《岳公橋記》中,稱贊岳正“公來莆,興民之利最多”、“經(jīng)營有道,人心悅而用力齊,工夫易就,足為經(jīng)久計。”都是對莆守興建修舉公共工程,所實行的有效政策的精辟總結(jié),于今仍有借鑒之處。史志還記載,明代知府丁鏞,聞知省上無官錢支持修建莆田縣廟學(xué),率先捐資倡導(dǎo)士民,于是“邑人亦多持鏹(錢串)以來,建成大成殿、二廡、橶門等建筑物。
重視發(fā)揮寺門僧家作用,是莆守興建工程的一大特色。元代興建寧海橋,就是由龜洋寺僧越浦募緣籌資建橋的,并建吉祥寺護橋。明代興化府同知徐則敬重修時,因費用甚大,財殫力困,親自上壺公山恭請靈云寺(今凌云寺)僧湘江主持橋事,從募緣費用、主持工役,歷十余年建成。江口橋歷次修建工役,亦多由僧家主持其事。據(jù)郡志記載,宋明時期的橋梁、陂塘、斗門等公用設(shè)施,由僧人主持的達十四五項。僧家的嚴于戒律、清貧苦行精神,其超脫世俗而又為民所信賴的地位,以及個人才華,具有獨特的優(yōu)秀經(jīng)理人素質(zhì)。 (未完待續(xù))
(阮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