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曰韜,字席珍,生卒年不詳,莆陽黃石人。曰韜幼年好學執方,無怠惰之色,弱冠知名,嘗與學友同游仙游九鯉湖,題《九鯉湖》詩云:“不識湖中景,今朝得勝游。峰巒連碧漢,石洞瞰清流。仙閣來新月,爐煙散暮秋。一塵飛不到,吟興自悠悠。”其詩不求工,然亦流暢,篇章字句,不屑蹈襲前人,讀來別有一番新意。
正德十二年(1517),莆陽諸多舉子赴京師應省試,是科大捷,共有十九人擢舒芬榜進士,轟動京師。曰韜為三甲一百九十四名。莆陽地靈人杰,遂有“人人握靈蛇之珠,家家抱荊山之玉。”曰韜初授常州推官,任上慷慨鯁直,嚴明廉干,禮士愛民,重名器,抑僥幸。正德十四年(1519),州守令以入覲行,由曰韜兼管郡邑事。會武宗登臨龍廷寶座未久,則暴露隨心所欲,貪玩好動的本性,不顧朝臣的反對,不理朝政,沉湎于玩樂。
六月十四日,寧王朱宸濠叛,武宗聽信平虜伯江彬的鼓勵,借口南下親征,止留京。倖臣江彬縱其黨數十人,橫行州郡,下鎮江橫索,民間莫敢誰何,常州人聞狀輒亡匿。身為父母官的曰韜,召集父老并二、三豪杰約曰:“彬黨且至,若等即立,力與格。”又釋放獄中囚犯,呼乞兒輩,各具瓦石投之。部署已定,而彬黨累騎來,父老與豪杰直逆之境上,遮毋得入。叱曰:“客何來,常州連歲災沴,物力大絀,無可啗爾曹,郡中唯一張司李,一錢不入,即欲具芻草秣若馬,亦卒卒莫辨。”已而囚徒與乞兒復奮臂疾呼,沓至,彬黨見耳目非是,又怪出語不遜,疑有他變,勒馬稍卻。尋復揮策徑入,而飛石飄瓦爭中其額,彬黨乃徒步退里許,令數人馳告江彬。
曰韜聞訊,即奏記御史臺言狀。御史省記,便行部抵常州。曰韜拏舟來迓(迎接),御史東郊曰:“君治彬黨,彬黨奈何君,可登我舟先去,我乘君舟也。”遂命曰韜登舟先發,頃刻間,彬黨果大至,索曰韜于推官舟中,則東御史在。郊出舟示之,陽叱疾捕截舟者,于是諸黨皆遁去。后御史置捕者不詰、陰令緩之,曰韜遂免。彬亦戒其黨毋得再下郡國擾亂,由是常州諸府得安。于是南中士大夫咸云:“微曰韜力扼之(彬之黨羽),勢必以次下姑蘇,何地不漁獵哉?”
世宗嘉靖元年(1522),以風裁異等,曰韜擢河南道監察御史。入臺四月,七疏言時事。其時世宗在楊廷和的輔佐下,對武宗時期的弊政進行了一番改革,誅殺了佞臣江彬、錢寧。曰韜亦上言:“陛下既稱閣臣所奏,惟愛主惜民,是明知織造之害矣,既知之而猶不已,實由信任大臣弗專而群小為政也!自古未有群小蒙蔽于內,而大臣能盡忠于外者,崔文輩二三小人濁亂先朝,今復蒙蔽圣衷,竊亂威福,陛下奈何任其逞私,不早加斥逐哉!臣聞織造一官,行金數萬方得之。既營之以重貲,而欲其不責償于下,此必無之事也!”曰韜與同官胡瓊(字國華)各抗疏力爭,遭廷杖幾絕,強出朝門,猶以布裹瘡步歸,臥地床,口占疏草劾奸人陳洸,欲再上。進言曰:“臣言狂悖,乞黜免。”越三日,曰韜卒。
俗云:“曲生何樂,直死何悲?”曰韜寧為有聞而死,不為無聞而生。莆陽鄉賢居官,臨大節則踏鼎鑊而不顧,決大議則觸權奸而不恤者,比比皆是。
穆宗隆慶元年(1567),曰韜贈光祿寺少卿,官蔭一子。俗云:“千金難買子孫賢”,曰韜惟正已可以化人,惟盡已可以服人。邑人在其家鄉建監察御史張公祠,以祀其忠。曰韜可謂“生而為英,死而為靈。”(黃祖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