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勁
《天妃娘媽傳》正頁
“先把靈符凈,后將精氣投”圖
“陳宅生奇女,莆陽產圣人”圖
“猴鱷雙為怪,天妃獨顕神”圖
“圣仸指仸法,玄真得真傳”圖
“真身離紫闕,一意向莆陽”圖
明代吳還初創作的長篇小說《天妃娘媽傳》,講述了媽祖扶危濟困、斬妖除魔的故事。其通過生動的情節和人物塑造,吸引了大量的讀者,從而推動了媽祖崇拜在市民階層中的流行。其直觀地展現了各種奇異場景,起到了一種“導讀”的功用。
從視覺角度看,《天妃娘媽傳》有著明顯神化的情節構思,圖像包含對媽祖形象的把握,畫面線條的組合對比、體面的結構關系和文字的敘述構造,通過“切割”各種空間形態來塑造持物媽祖形象的視覺特質,刻畫出人物的內在情思與神韻,體現了媽祖視覺圖像人間化和世俗化的傾向。
《天妃娘媽傳》與其他圣跡圖式媽祖版畫一樣,具有優秀的情節性繪畫,觀眾可以從某一平凡的畫面中體驗到媽祖形象之美,也可以從某個故事情節里感受到媽祖視覺圖像的美育價值。小說另一顯著特色是詩詞的互相關聯,如引用《詩經》《論語》《楚辭》的成句,以促進八股筆法寫似駢似散與其所處時代密切相關的句子,表現諷刺朝政之腐敗、影射萬歷之現狀、揭示倭寇之丑陋、歌頌人民之反抗的社會意識形態。《審美基礎》載:“有真實性和真實感的形象不等于美的形象,但美的形象總應該是引得起真實感的。包括虛構的神話傳說,包括《西游記》里的孫悟空或豬八戒等人物形象的塑造,雖然這些情節、場面、人物、性格及其關系與環境是虛構的結合,雖然形象的構成因素中包括丑的方面(特別是豬八戒的形象具有顯著的丑的方面),但這些人物及其行動的構成因素都有多面性和多樣性,它們互相依賴地統一著。”由是觀之,媽祖形象雖不盡相同,但都可以參考圣跡圖式母題,其為不同時期民間畫師的“畫譜”模式提供了一個視覺示范,不僅宣揚了媽祖信俗文化精神,也融合了人民追求真善美的共同愿景。
《天妃娘媽傳》不僅畫面構圖多樣性,而且內容文字形象性,體現了媽祖視覺圖像的神格特征。作者融詩、書、畫為一體,增大視覺圖像的藝術容量,擴展主題思想的審美境界,創造出豐富多彩和別具一格的媽祖版畫。正是民間藝人具備了全面且深厚的民俗文學修養,獨創出插圖中“玄真女”與“天妃媽”的文字說明,才使版畫達到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藝術語言。其第一回“猴鱷雙為怪,天妃獨顕神”描繪了鱷猴精碧苑為怪,媽祖獨劍顯神通的情景。《媽祖文化研究論叢》第367頁中蔡相煇教授說:“但天妃不是個普通人,是李丑父所說‘生人、福人,不以死與禍恐之’的宗教家,是何喬遠所說德、行俱尊的‘上人也’。”第二回“圣仸指仸法,玄真得真傳”描繪“玄真女”媽祖得到觀音菩薩慈悲真傳的情景。從某種意義上說,形象是物質感知所生產的一種感覺在精神中的再生產,媽祖版畫造型嚴謹,形象生動,線描流暢,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天妃娘媽傳》將內容與形式完美結合,反映了弘道功能與審美教育的雙重意義。繪畫與文字結合,呈現出了雅俗共賞的藝術效果,從單純的詩詞文字表達,到描繪連環圖式的情節記錄,適以左右對聯式概括各組媽祖故事,取得較為整體統一的視覺傳播。第六回“真身離紫闕,一意向莆陽”描繪“玄真女”媽祖離別親人下凡的情景。在那洶涌澎湃的海浪中,波浪尖處的線條粗疏細密和大塊余白產生了對比,表現出類似于明暗體面關系的裝飾感。這一視覺化過程,不單指向具體圖像,更隱含了制作者心態。由《天妃娘媽傳》可知作者的版畫創作得心應手,其傳達了難以言傳的媽祖戲劇性場面,精彩且深刻的藝術水平震撼了讀者,喚起了民眾對媽祖視覺圖像的情感,媽祖形象發掘與分析因而成為了“圖像證史”的重要部分。如“先把靈符凈,后將精氣投”描繪媽祖正在用靈符灑凈,以便為投胎林家蔡夫人做準備。“陳宅生奇女,莆陽產圣人”描繪媽祖降生的場景,蔡夫人斜躺在床上,接生婆抱著嬰兒媽祖。
這些畫面呈現,凝住了媽祖神話的某一瞬間故事圖像,以布局、造型、詩文等描寫手法,經過不同情節形態活動揭示媽祖形象演變的本質,已經超出了藝術欣賞的視覺審美。
《天妃娘媽傳》有別于以往版畫將粉本使用方法視為一味的舊樣沿襲,而是賦予畫面媽祖形象更加積極主動且富有創造性的造型,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媽祖視覺圖像的解讀空間。如羅春榮在《媽祖版畫史稿》一書中所說:“在狹小的空間里,為了突出主要人物,畫面拙樸簡約,主題突出,雖有線條粗獷但失局部精細之不足,其庶民刀筆,便于文化水平較低的讀者群接受和理解,對于普及亦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