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民
一
一日無塵,春開始發(fā)落
氤氳。載得動愁,卻載不動任何物
啟示原來都是假的,塵埃已現(xiàn)
只有春,能憶起人間和古老的遺言
才想無一物,山河即已春
半兩溫柔,就能去從容一生么?
所有婉轉都被梅花的出閣抖落
季節(jié)罩住的,還是忽早忽晚的農事
清明的凈土全是史詩,閉眼就是青山
誰在鍛打誓詞?或許只有人間草木
二
春,或結晶的瘦
喘息,或疼痛的收獲
在天上還是在人間,夢都很鋒利
只有掌中的脈,能夠承載夜的責備
一堆支離破碎的韻腳,聲音飄零
看你美麗,看你溫暖,也看你忘記
歲月如此之好,雨幕走不動一個答案
就像雪,怎么也說不出透明的黑
有誰在某處哭?那些往事似曾相識
趕緊收拾一下自己,無須留言
三
不用擦拭的喑啞詞語,沒有水色
如同夢是永遠會被睡眠消融的
我住進你,還是你住進我
春寒并不料峭,風能裹緊一切
蒼云是風的水袖,有槳聲慢捻
搖過昨夜的寂寞冷,宿醉
年年不道破的,還是那一寸稀薄
我終于讓一本天書從天窗垂落
讀了半截,才讀出一座江南
這一世就變成部落首領臉上的皺紋
垂柳的倒影依依,像水蛇晃漾
駕一葉孤舟逃離河汊阡陌的迷陣
花箋上留下一個地址,還有身段
聚形為我,依舊是那朵青霧么
四
我的詞語在華沙散步,依然靜音
聽肖邦夜曲,有一種指紋細密的藍
我是血液的主人,忘記如何變老
想到布達佩斯那些失聲的紋飾
春也許在清明,也許不在清明
故土是我,鄉(xiāng)愁是我,夢也是我
夢的犄角其實都是別人的結局
我加緊腳步,清理那些嚶嚶的偈語
那年的雪地里,我尋找萬物的遺址
春在喊我,有一種意義叫做遺忘
虔誠諦聽的還是年輪么?像蛹
拖著影子去等待季節(jié)的無數截面
五
清明回家的路像夭折的手臂,痙攣
草木掠過垂落的白裙子以及深眠
天空俯臥,半截大提琴在山路上盤桓
目光逐一收回大地,還有未拆的信
我的語詞在一座山與另一座山之間
無論抵達或往返,都是我的原鄉(xiāng)
前世認不出今生,人間都是有皺褶的
看望一種姓氏,就是尋找一個詞根
在人間,我不是無窮而是孤單的一滴
唯有青苔還能追憶,如同鏡子
什么都可以從河底升起么?包括名字
腳印還醒著,但黃昏并不缺席
我想為一座容顏命名,用象形文字
如果是單詞,就不要忘記那些陌生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