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虎喻親情
明初的解縉,才氣放逸,曾主持編修《永樂大典》,在太祖、成祖兩朝,議論朝政,無所顧忌。成祖朱棣立長子朱高熾為太子,后來卻對他大不滿意,一怒之下,將朱高熾逐出皇宮?;实鄹缸硬缓停蟪紓兌加X得很難勸解。當時任翰林學士的解縉,就送給朱棣一幅《猛虎顧彪圖》,畫著一只老虎回過頭來注視著一只小虎,并在上面題詩一首:
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
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解縉通過畫中詩,頗為委婉地諷諫明成祖:陛下是萬乘之尊,誰也不敢觸犯您的,太子當然也是這樣。陛下還是顧念父子之情吧。成祖看了,終于原諒了太子。
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一些反動文人對魯迅先生造謠中傷,無所不至。魯迅對兒子周海嬰的愛,也成了攻擊的材料,“連出世不過一年的嬰兒,也和我一同被噴滿了血污?!保ā洞饤畲迦讼壬墓_信》)魯迅先生頗為氣憤,后來還寫了一首《答客誚》: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興風狂嘯者”,指老虎;“於菟”,《左傳》:“楚人謂虎於菟。”“小於菟”,小老虎。
魯迅在詩中鮮明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沒有感情的人未必就是英雄豪杰,愛憐孩子的怎么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知不知道,那興風狂嘯的獸中之王,也不時脈脈含情地注視著自己的虎兒呢?這首詩,可與“俯首甘為孺子?!被橛∽C,讓人們體會到一位偉大的文化戰士感情的另一個方面;而這種親子之情,是與對人民的無限熱愛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以虎諷無義
明神宗萬歷年間,湖南有程生、鄭生兩人,是同窗好友,一同進京赴考。結果,程生喜中進士,官拜咸陽縣令;鄭生榜上無名,黯然回鄉。后來,鄭生貧困不堪,便借貸了一點錢作路費,千里迢迢,趕到咸陽尋訪程。哪知程生不念往日情誼,根本不予理睬,更無分文資助。鄭生只得一路乞討,狼狽而歸。
鄭生發憤讀書,再次赴考,也中進士。后來,官拜監察御史,派往直隸巡按。在此之前,程生因犯了過失,調任獲鹿縣丞;繼而,又被告發貪贓枉法。這時,他聽說鄭生來考核吏治,急忙趕去迎接,并借機大敘昔日同窗情誼。鄭生聽了,笑而不答。晚上,鄭生設宴,請程生一同飲酒看戲。
戲臺上表演的是兩只老虎的故事:
甲老虎走上來,口中銜著一頭羊,放在地上,撕吃起來。乙老虎來了,蹲踞在一旁,眈眈而視。甲老虎一聲怒吼,銜著羊走開了。
又有一天,乙老虎抓獲一頭鹿,正要吃掉。甲老虎看見了,饞涎欲滴,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來。乙老虎一聲吼叫,兩虎怒目相向,張牙舞爪,就要拼命。正在這時,走出一位山神爺,喝道:“孽畜,休爭!休爭!且聽我評判?!庇谑侵钢谆?,念了四句詩:
昔日銜羊不睬瞅,今朝獲鹿敢來求?
縱然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甲虎聽了,似有愧意,于是垂頭喪氣地走了。
詩的內容,是指責甲老虎的所作所為;而意在戲外,實是斥責程生無情無義的行徑。妙就妙在以兩虎“銜羊”“獲鹿”的形象化的動作,與“咸陽”“獲鹿”兩地互為雙關語。
程生看戲,心知肚明,羞愧萬分,知道鄭生是絕不會寬容包庇自己了。于是,他只得收拾一番,掛了官印,灰溜溜地回到湖南老家去。 (高啟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