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民
像一部重臨歲月的影片，疊映一列往事
故鄉有九漈之水向我蕩出，雕琢我
九鯉懸天，路迢遙，此去山高水長
八荒雁聲已慢，轉身千年就是桑榆故人
百川歸海，一切流經都始于熱烈終于博愛
在從前的夜里有一座江山社稷的夢
能囚住十個月亮，放走傾聽，抹去遙遠
一念成魔。我的故鄉有一千個閏土
倚著山崖思考，即便碎裂也像水一樣完整
遠方有神的呼吸以及信仰的褶皺
每一壺酒都養著喊過疼的石窩
那是祈夢者深邃的眼睛，擁有參悟的日月
故鄉叫做仙游，如同假想的名字
天空的密鑰鎖住一座神秘的湖
審美是一場必殺技，像左慈拔簪分酒
神仙俱在，最古老的瀑幔流經我們
耳際有念珠響起，如同山峰響亮的骨骼
記憶中最靚麗的影，緊握一枚靜默
影子一定是真的，疊加成詞，壓榨為酒
有夢在臨淵提燈，永遠比遠方的風快
九鯉湖的一聲叮嚀，種下我平靜的誕生
我說不出雨的編年史以及染釉的日頭
碧水丹山止于擅勝，飛瀑已經豐滿
每一滴水都是隱喻，都是可以支取的經驗
九鯉始終清澈，我想抱水在湖中老去
做一個暮晚山野的鑿碑者，刻入十分——
三分給故事，三分給故鄉，三分給故人
留下一分，釀就我最初也最簡單的夢
呼喚一滴海
天空并不是真的
湖水飄過，云彩也就過去了
哪兒都是可見的，哪兒又都不可見
看不見的時候就讓風吹過
你在那兒和我不在那兒，都是過往
海是一滴逗留在人心的詩
把十億個誓言的光澤，流向湖
信守諾言的海掐碎了浪花
它們擁抱分離，也擁抱潮汐賦格
我以為我摸到了海，其實我摸到的
是一座不安寧的時間，像螺殼里的酒
白鷺翻飛，銜著罌粟般的記憶
我們走在湖邊，等著魚在天幕中醒來
附近的海灣公園沒有分界，也在喚回海
遠去的湖岸
湖岸有一千道真理，為遠行提供密碼
不曾被聽到的湖水，它僅僅是一面之詞
它必須漸漸遠去，只把碧波留給我們
湖心島其實是伸向胳膊的失落者
帶著明亮、疼痛以及那一滴海的名字
佇立湖邊，我躺在巨大的竊聽中
就像在伊甸園旁拐彎，找一個神秘的“你”
哪里有風煙角，能夠讓我們飲一片花唇
然后用一個詞追溯漸行漸遠的影子
一面湖水，僅僅是一面之詞么
時間總會流逝，聲音總會抵達流血的耳朵
把熬煉過的金子般的沉默留在這里
這里將不再有半畝歲月，寫滿我們的記憶
我把嚓嚓聲鼓蕩在行道樹的枝丫里
在未來向海的湖面，刻下筼筜的名字
遠
每個夜色都是懸念，沒有井口也沒有沙漏
遠處的現實疊印出一張宿命的影像
就像陶潛和蘇軾對飲，觸到失色的內心
要么醉到南山，要么醉到月亮之上
如果秋空的雁陣沒有回響
寧可不去掀動塵埃，也不去分辨遠和近
季節總是一片被遺忘的葉子
時間不會帶它回家，遠方也不會歇響
有些光屬于典籍，有些則屬于舊夢
生命遼遠，需要十萬座太初或者創世
低眉不過是個小序，落在路途中
那些被收回的目光，都是久遠的過往
走在林間，不要期待有涌動的海
在星光所能照到的地方，一定有行歌
彈撥遠去的詞匯，才能把寬懷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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