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谷忠
長樂的朋友
由于寫作和采風的原因,這些年來,我在長樂陸續認識了一些朋友。這些朋友,大都是以文相識,以文相知的,且能互為關心、互為協作;雖說未能常聚,但心中總能記著對方的情誼,每當閑暇或節日時,總是通過手機互致平安。一句話,這些年,不管生活和個人工作發生什么變化,我們似都能經得起時間篩子的過濾,成了心中不能忘卻的朋友。
這里只說其中的三個吧。
一個名叫老杵(恕我隱去姓名,下同)。有人打趣,說他長得有幾分像我。像嗎?也許是“臭氣相投”吧,當年一見面,我就猜想這是一個可能把我看透還看重我的人。通過幾年接觸,我才知道此人是個工作狂,也是個多面手,集編輯、攝影于一身,又為人豪爽,即通常說的:即便你身陷黑暗的時候,他也能陪你坐等到天亮。
另一個是老陳,在教育部門,據說管理有方,業績突出,但平日酷愛文學創作,寫的文章像一幅幅國畫小品,清新鮮活。她外表熱情,內心卻十分寧靜。
還有一個叫小鄭,在基層工作,摸爬滾打,從不叫苦。她身材不算苗條,話語也不饒人,但她的作品,卻婉約得叫人心生妒忌。
這幾個性格都不一樣的人,平日里卻是互聯互幫的哥姐,很有幾分老鐵的味道。而且,他們居然也喜歡我這個上了年齡又愛玩愛鬧的人,打過幾回交道,儼然成了忘年之交,還成了微信圈“鐵粉”。究其原因,也許有兩點吧,一是大家都喜歡以文會友,在一起時就有聊不完的話題,而且就算不說話時也不會感覺枯寂和尷尬,因為那是深入思考的時刻;二是他們似乎有點“激賞”我寫過的東西,但卻不會說那些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話,讓我放松自如。而我,似也能欣賞他們的個性和創作上的不同特點,即他們身上所具有的長樂這塊熱土給予的人文浸潤和人文情懷。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都沒有所謂哪個“風光”時才“爭相蜂擁”而上的舉止,而總是安心并樂于在平凡時光里互相陪伴。
就是這么幾個人,這些年來,每年中總記得邀約我來長樂一聚,而我也樂于“奉命”,說走就走。不過,有時由于各種原因也常常臨行又“違約”了。事后,聽說他們也不生氣,只是到了我有時候突然想去看望他們,用電話通知他們,他們就會在電話那頭揶揄或挖苦我:“請問,這一回該不是‘狼’又來了吧?”
這一切還得怪我。因為有幾次,我確已準備好了去長樂,興沖沖地用電話通知了他們,誰知臨行時又有事,結果未能成行。于是我連忙打電話道歉,他們只回了一句:“‘狼’不來了?”近年來,他們對我的“失信”依然表現出十分的寬容,以至我有時不得不感嘆: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在你犯下錯謬時,仍還在你身邊的那些“傻蛋”!
不用說,長樂是有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傳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長樂人,歷來也是以勤勞勇敢并以真誠好客而聞名的,和長樂人交朋友,沒的說。
最近的一個周末,我又去了一趟長樂,還是這幾人做東,酒水自帶,還邀約了一些舊友新朋一起前來聚會。一頓午飯,從中午吃到下午三點,吃些什么又談些什么,可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頓飯又讓我們吃出一個道理:隨著各自年齡增大,我們明白了有個名人說的幾句話是不錯的,即這個世界并不是有錢人的世界,也不是有權人的世界,而是有心人的世界。
鄉下的鄰居
老家的墻角有一株薔薇,是兩年前我從城里帶回栽下的,因有家人照看,長得枝繁葉茂。這個清晨,我起床后剛出門,就看見墻角濃碧的葉片,托出一片猩紅的火焰。心中一喜:薔薇開花了!
天有些陰郁,霧氣也有些朦朧。我走到薔薇前,俯身細細地察看著,只見翠綠的羽狀復葉,瑩露點點,一片濕潤;幾簇如火灼灼的花朵,開裂的花萼下部連合,舒展的花瓣各呈五枚;那么鮮艷,那么溫存,如同嬰兒的小臉透出綿綿的熱切,使我一下看呆了。
一縷晨風吹了過來,馥郁的氣味立即彌漫過頭頂。聞著香氣,我不禁在心里抒起情來:好呀薔薇,你終于噴薄出積聚的精力,以最燦爛的花朵報答栽培你的人啦!隨之伸出手,想摘下其中的一朵。但是,當我的手指剛摸到花莖,就被尖刺狠狠地戳了一下。我連忙縮手,一看,血已從手指上冒了出來。
我有些懊惱,想回屋去取把剪刀。但我立起身時,卻看見我童年的伙伴阿山正站在他家門口看我。他是我的鄰居,向來誠懇熱情,納言少語,也許是他看到了我方才的舉止,冷不防說了一句:“花,還是不摘的好,我一輩子不摘花!”
我怔了一下,但他未等我說什么,就笑著轉身回屋了。
我有些尷尬,嘴巴像被泥巴堵住了似的,呆呆地站著。天可憐見,薔薇花倏然怒放的時候,我不但得到花刺的“賞賜”,還被童年的伙伴奉勸了一句。
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我回到屋里,默默沉思著,覺得阿山的話,還是一下擊中了我。
“我一輩子也不摘花!”
是的,花開的時候,原是一個美好快樂的光景;燦爛的花朵,只希望更多的人來分享,分享綺麗,分享純凈,分享溫馨;怎會允許有一只自私的手,粗暴地奪走這一些呢?
這樣的手,在城市的公園里,路邊的園林中似也見過。盡管,這樣的手,可能未曾向花樹培過土,澆過水,但在花開的時候,怎會顯得那樣的毫不留情呢?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被刺著的手指,小血珠已變成黑色的一點。我苦笑了一下,隨意抓起桌上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翻著,但我知道,這一刻我是怎么也讀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