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松江
莆田建市40年中,有一項大事就是搶救和整理莆仙母語——莆仙方言的行動工程。本人有幸親身參與了這一工程,現回顧如下。
參與這項工程的起因有多方面,起因之一就是我看到一份資料,里面的一組數字對我觸動很大。這資料提到,20世紀80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調查統計發現,在全球范圍內,已經有超過750種語言滅絕,還有許多語言也只有少數的使用者。據專家估計,中國的語言大約有120種,目前這120種語言中近一半處于衰微狀態,有幾十種語言處于瀕危狀態。聯系自己的家庭狀況,我大為吃驚,因為自己的親孫子和外孫兩人,都只會講普通話,而不會講莆仙話!隨著語言傳播趨勢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家庭都存在著同樣的狀況,即是家庭中的成員講莆仙方言的,越來越少。為此,我覺得很有必要將莆仙方言保存給后代子孫。
另一起因就是,2013年我在“莆陽講堂”開講座,當時為了弘揚莆仙文化,講堂規定要用莆仙方言講課。我的講座內容就是針對莆仙民間特色文化系列而開講的,可是,當講到有關莆仙民俗和莆仙民間文學中的童謠等相關課題,就碰到了不少莆仙方言有音而寫不出字的尷尬,板書不了,連續幾節課都有此種狀況發生。情急之下,我特意找到莆田僑鄉時報社,建議編輯向政協領導反映,能不能組織幾位資深文人學者,共同把莆仙方言的常用字,予以準確厘定并注音釋義,同時匯編刊發,以方便使用莆仙方言講課或寫作的人參照使用。報社編輯傾聽了我的意見后甚表贊同。他們說,這次政協的搶救和整理莆仙戲傳統劇目的工作暫告一個階段,接下來可能就要組織人馬搶救和整理莆仙方言。
我左等右等,正當焦急之際,我在《莆田僑鄉時報》上發現有位作者陸續發表一些與莆仙方言有關的文章,就趕緊向報社編輯打聽作者的電話號碼,打通電話后才知他叫余學范。于是,我特地找到他工作的單位與他見面。經過一番交談之后,我得知余學范接受過莆仙方言培訓,而且還懂得國際音標的注音,他對閩中南各地的方言都有研究,家中藏有《福州方言詞典》《閩南方言詞典》等多種方言工具書。我們商談了很久,情投意合,一拍即合,便有了編寫有關莆仙方言詞典的意向。
在我們倆討論擬定編寫莆仙方言用字和用音方面方案時,我認為,應以已出版的《莆田市志·方言》為依照藍本,原因在于《莆田市志》是國家級出版社出版的,其中“方言”里的注音和用字,是由相關專家編寫,總比我們自己盲目地用借音字來表示準確、規范。
編寫的方案與方向既然定了,我們便著手把平時生活中所收集的莆仙方言詞匯匯總起來,初步擬成了一個初稿,之后便去聯系莆仙方言研究會的顧問林春明,讓他審閱。林春明看了初稿后甚為欣喜,他認為這個書稿出版后,將成為一本莆仙方言愛好者學習、研究和交流的參考書,隨之也提議在書中增補進莆仙境內有特殊讀音的地名,并自告奮勇地說這事由他來完成。在編寫的初期階段,我們三人共同分工完成各自的任務,即余學范分工莆田部分的詞條收集和所有詞匯的注音、釋義,我分工仙游部分的詞條收集,林春明分工莆仙境內有特殊讀音的地名收集匯編。
書稿編寫完畢,我們想請王琛當本書的主編。當時,我和余學范特地登門拜訪王老先生,說明來意。哪知王老先生一聽就以為我們是想要編詞典,便提出異議:“編寫詞典得花費多少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啊!詞典的收集,詞匯要全面,詞義表達要準確,照我們這樣的水平,哪能做得到?”之后他以年邁原因婉拒,他雖然沒有答應,卻把厚厚的初稿留下,說是要慢慢地審閱訂正,盡力幫助我們完成這項工作。在王老先生的一席話中,我領悟了他的“詞典的詞匯要全面,詞義表達要準確”這一寶貴意見,于是對二位同仁說:“既然我們不能做到‘全面’,我們就需編得簡明些。不能做到‘準確’,我們這書就不能稱‘詞典’了,應稱為‘詞匯’。”為此,我們一致決定把編寫的方言書稱為《莆仙方言簡明詞匯》,其意就是把所有收集到的詞條予以注音并簡要釋義,總之體現簡明實用之主旨。
《莆仙方言簡明詞匯》于2016年4月完成初稿,其時莆田市荔城區檔案局(館)出于傳承莆仙鄉土文化的高度責任感,鼎力支持本書的編寫出版工作,并決定列入檔案館當年出書計劃。2016年12月,《莆仙方言簡明詞匯》以內刊形式出版。該書由荔城區檔案局(館)主編,余學范、林春明和我為特邀編輯。
該書出版后,在社會反響良好,知名方言研究學者還寫文予以積極評介。可以說,《莆仙方言簡明詞匯》先期刊行,先行先試,對此后《莆仙方言大詞典》的正式出版起了一定的促進和推動作用。
早在2009年就有莆田市政協委員提交呼吁編寫莆仙方言詞典的提案,當時市政協領導也曾親自組織人員,與資深學者王琛共同討論編寫莆仙方言詞典事宜,后來由于種種原因,此工作暫時停頓下來。自從莆田電視臺對搶救莆仙方言文化成果作專題播放之后,市政協領導再次重視,著手組織人員負責莆仙方言搶救與整理的編寫工作。
2017年3月底,市政協的鄭瑞龍與我、林春明一起到莆田學院與教授劉福鑄接洽,并商討編寫莆仙方言詞典的有關事宜。劉福鑄介紹了仙游縣志方言部分的編寫過程和莆田市市志中方言的一些問題,最后提出寶貴的意見:單字詞在詞匯中占了很大的比例,不能忽略收集,對一些生僻的莆仙方言用字,可以去查找《異體字字典》等相關資料。他的意見很有參考價值。
此后,我們繼續廣泛聯系本市各界方言研究熱心人士,邀請他們積極協助編寫工作,林春明負責聯系莆田知名人士,鄭瑞龍同我一起到仙游城關、楓亭和郊尾三地聯系相關人士。2017年4月5日下午,我們共同商討了莆仙方言詞典編寫前期籌備工作及聯系相關專業協編人員等事宜。
2017年4月7日,鄭瑞龍聯系到了在福州的莆仙方言資深專家吳華英(仙游籍)。2017年4月10日下午,鄭瑞龍便帶領我們驅車到福州專程拜訪吳華英。我們到榕后,在吳華英住處商討有關莆仙方言詞典編輯的一些事宜。之后,本著在福州征得一眾莆仙籍名人對莆仙方言編寫工作支持之意愿,我們開始按名人住處的遠近,先來到三坊七巷莆仙籍文化名人陳章漢、陳章武兄弟住處。遺憾的是兄弟倆都因公出差,只聯系到了章漢的侄兒。接著,我們來到了省藝術創作中心,在這里我們與莆仙籍劇作家周長賦碰面,期間我們一起探討了莆仙方言中詞匯的含義、運用等相關話題。最后,我們驅車到原福建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兼省文化廳廳長許懷中的住處,與他探討莆仙方言編寫事宜,并邀請他為莆仙方言詞典題詞,他熟練地提筆,蒼勁有力地題了“莆仙方言大詞典”七個大字。
2017年5月17日,在市政協五樓會議廳召開了《莆仙方言大詞典》(暫定名)籌備工作座談會。會議期間,市政協領導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之后與會人員積極發言,暢談對莆仙母語的保護及對莆仙方言詞典編寫出版的熱切期望,并提出編寫的各種具體細節問題。會議整整開了一天,期間討論氣氛十分熱烈。
接下來便開始詞典編寫的組織分工:確定由莆田學院文化與傳播學院副教授黃國城任主編,吳華英任副主編,劉福鑄任學術顧問。
2017年12月2日,在莆田學院召開了《莆仙方言大詞典》(暫定名)第一次工作會議,參加編寫人員10 人,莆田學院3名學生列席參加,整個會場討論氣氛熱烈。
2017年12月12日,在莆田學院光瓊科學樓六樓會議室召開編輯工作會議,具體落實責任分工、研究年度工作計劃等問題。
2018年4月,我和吳華英受仙游縣政協邀請編寫《仙游方言詞匯》,作為仙游文史資料保存。整理和編寫仙游方言要以仙游城關片的口音為準。我是郊尾楓亭片口音,吳華英是度尾西鄉片口音,各自所收集的詞匯不一定能與城關片的詞匯完全相符,于是我便邀請城關片口音的林碧珠一同參加此項工作。編寫期間,我們三人分住福州、廈門、莆田三地,因此只能以電話、微信和電腦互相溝通交流。其間,若吳華英提出來的詞匯,得到林碧珠肯定,那這個詞匯就定下來;若吳華英或我提出來的詞匯,林碧珠予以否認,那提出來的這個詞匯就要注明西鄉片或楓亭片。在《莆仙方言大詞典》編寫中,我和吳華英分工仙游部分的詞匯,在后期的修改訂正階段,我們三人與黃國城主編也是以電話互相溝通。2021年12月,《莆田方言大詞典》正式出版。2023年3月,應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請求,我們捐贈了一本《莆仙方言大詞典》給對方,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為此還寄來了一封感謝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