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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荔生

深沉的夏夜里，我和她閑散到海邊，沙灘上依舊人影綽綽，耳邊也依舊有白日里的嘈雜。但我內心卻異常安靜，我不知道她此刻是否也和我一樣放下了所有的牽絆，靜靜享受這美妙的景致……

在一塊芳草茵茵的草坪上，我請她一起席地而坐，風吹得我們的裙裾飄逸有致，也吹開掩映在心中的事。她緩緩地訴說著，說家里老人和孩子讓她有操不完的心，忙著送老人去醫院就醫，忙著給孩子輔導功課，忙著煮飯燒菜，忙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副極其疲累的樣子。她說：“這些我還能應付，就是……就是這些年不管怎么努力都很難賺到錢，總是入不敷出。”她侃侃而談，談這些年她經營的那些事業。我深知她在丈夫去世后要一個人撐起一個家的艱辛，深知要強的她也想出人頭地的那種強烈愿望。海風陣陣吹來，海浪聲聲撲打著沙岸，就像生活的梗一個緊接著一個，讓人措手不及，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只是靜靜地聽濤聲。

“嗨！好大的月亮！”她忽然大叫起來，我似打了個激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嗄，海面上方真有一輪大大的橘黃色的月亮，這樣柔和的光暈看著既朦朧又夢幻。“好美的月亮啊！”我不禁贊嘆著。月亮就在遼遠的大海上空，忽如新娘子般一會兒露出整個臉龐，一會兒又嬌羞地躲在云層后不見了蹤影。“走，我們一起來拍月亮！”“拍月亮？”話音剛落，我立刻領會她的意思，掏出了手機。她起身向海岸線一側快步走去，“這邊，這邊，避開那片云可以拍到。”她一邊小跑著，一邊抬頭望著天空。“我沒拍到耶。”我有些失落。“不急！走！我們往前面走，總能拍到，我剛才拍了一張還不錯，但也不是滿月。”她一副信心滿滿打了雞血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取景，嘴角揚著些許滿意的微笑。我只顧跟著她急急地往前走，沒去多想什么，仿佛今夜追上月亮是首要大事，所以一邊疾步，一邊翹首望向那片天空。月亮還是時而露出圓盤似的臉，時而躲在云朵里，多數時候只讓人看到那片帶著光暈的云哩。

“雖然只拍到半個月亮，但也挺好看的耶。”她興奮地叫著，那樣子讓我想象少年時期的她，必定也是這樣陽光、青春和無憂吧。就這樣追著月亮跑，像少年追著一個夢，跑跑，停停，拍拍。穿過乘涼的人群，穿過撲面而來的海風，她的身影隨著月光忽明忽暗。我緊跟著，一會兒看看天空，一會兒看看手機里的成果，莫名地被這一切感動著。“嗨，看到月亮全貌了，快看呀！月亮！”在長長的海岸線上，她激動地指向天空，月光照著她，也映照著她此刻眼里的光。是呀，一輪好大好圓好美的月亮！終于追上了！忽然間，我覺得她好美啊，月色下她的臉好柔美，甚至可以和月亮媲美。之前那個絮絮叨叨勞怨生活的婦女渾然不見了，我不想去究其原因，也許月光下動人的影像才是最好的解釋。我用手機拍下這迷人的一幕，但我并非是拍天上的那輪滿月。

多年之后，也許我會想起一位為生活所困的女子，但記憶里更清晰的是和她一起追著月亮跑的這個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