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滄
桃花說,人言可畏。
它的話似乎不是沒有道理的。好不掃興,現如今全國那么多城市都選定了市花,有誰選中它呢?許多地方辦過“桃花節”,只不過為了某種需要,至今還沒有人奉它為一地之花魁,樂樂意意地將它擱在心上。
好端端的桃花被人說“壞”了。
什么“桃色新聞”“桃花運”……說的幾乎都是那層意思,這一副副枷鎖實在太沉重啦!叫纖弱的桃花如何消受得了?一首《贈汪倫》的絕句為深厚友情樹碑,也給當地村民汪倫立了傳,李白看中的是可以承載深情的潭水,哪里曾把桃花放在眼里。一部《桃花扇》寫盡了人間凄婉,還是無法喚起世人對它的憐愛。一曲《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曾經唱紅了全國,仍然沒有改變它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
它傷心,它委屈,越是“向客開如笑”,似乎就越是顯出它的卑,越是討人嫌。其實,這還不是世人偏心所致?它恨不得去咬一口梅,難道百花之中唯有你“骨中香徹”,別的花都是有色無“骨”不成?但它狠斗一閃念,沒有這樣做,只是默默,除了默默還是默默,依舊每年開出一樹燦爛,結出桃果萬顆。
它想,世人也真是,桃子幾乎人人愛吃,就不想想沒有花哪來的果,你厭嫌桃花就別吃桃果,那才前后一致不矛盾,那才不飲盜泉有志氣呢。
想到此,它又暗暗覺得好笑,是人哪有不食人間煙火?除非上帝改造了人類,使世界上只有男人,或者只有女人,不然男女之間的戀情是無法避免的。“楚霸王縱橫于千軍萬馬之中,忘不了虞姬。周瑜、孫權,在他們那慷慨激昂的事業史上,也點綴著大喬小喬的艷跡。”何必岸岸然作正人君子狀?至于你世人做出了“份外”的事兒,為何把我扯進去呢?他是他,我是我,為什么硬將他歸到我的名下來呢?
哎,隨他去吧。桃花還是想通了。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彼ぬ崒嵉鼗睿谇趹┑亻_,不失時機地擠進了報春的行列。
春風綠新樹,花燃山色里。淳樸的南國農人將清洌的泉水注進木桶,把飽滿的谷種浸入其中,再折下一兩枝桃花插于其上,留意觀察它的變化,待到顏色有些發暗,花也不那么精神了,谷芽也就長出、長好了——原來桃花還可用作“計時”呢!這時候,聞“布谷”聲聲,看秧田似鏡,映出了藍天白云。
山坡下,桃林邊,早起的農人結束了耕地作業,放下犁耙去給黃牛解套,在黃牛的屁股上親切地拍了一巴掌,黃牛甩動尾巴,揚了揚首,向著不遠處的草地一溜小跑而去,開始了勞作后的休閑,把緊張的另一端——輕松,撒嬌似的表現給主人看。
八九點鐘的太陽給返青的草地抹上了一層嫩黃。在鳥兒的啁啾聲中,山村抖盡了惺忪,沸騰成了松濤,美麗成了桃花。
當會,從桃花源小學方向傳來一陣陣鑼鼓聲,那是在歡迎海外游子歸來。但見他們送給母校的一塊大匾上,寫著“桃李滿天下,游子思故鄉”十個大字,道出了襟懷里的澎湃情思。昔日天涯海角常相憶,今朝人面桃花相映紅……
春天孩子臉,轉眼間陽光斂卻,換作了風兒習習,細雨霏霏。
桃花終于笑了,就為了“滿天下”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