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合浦
在這個多雨的季節,忽然莫名地想起一位逝去的臺灣朋友——臺南鹿耳門圣母廟管理委員會原主任委員方文科。
初次認識方主委是1993年11月19日,他以臺南鹿耳門圣母廟主委的身份,率圣母廟進香團來湄洲媽祖祖廟謁祖進香,并舉行與祖廟締結“至親廟”的儀式。那天我拍了好多照片,尤其是雙方在《結盟書》上鈐印的鏡頭。
進香團來去匆匆,我與方主委接觸不多,只有一點點外在的印象。他的身材不高,偏瘦,但臉形方正,一雙眼睛明亮但稍顯疲憊。他有點拘謹,不多說話,甚至有點木訥。
再次見到方主委是在1994年5月下旬,我作為“媽祖民俗文物展”隨展專家組成員,與另外三位省文博專家一起,來到展覽舉辦地臺南鹿耳門圣母廟。記得我們到達那天,方主委隨圣母廟顧問周義峰去菲律賓辦事,過了幾天他回來了,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拖著小行李箱來到廟里,見面時同我打了招呼。他說:“正想去看望你們,不如大家一起來我辦公室坐坐,喝喝茶。”于是我們四個人就隨他去辦公室,圍坐在一張由老樹樁做成的茶幾旁,邊喝茶邊聊天。
我打量他的辦公室,窗明幾凈,陳設簡樸。聊天中我發現,在圣母廟做主人的方主委,與在湄洲祖廟當客人時判若兩人。原來他很會說話,甚至有點滔滔不絕。他“炫耀”自己在當主委時,主持建造了這座占地40公頃、仿北京故宮式樣、號稱全球規模最大媽祖分靈廟的鹿耳門圣母廟。
方主委讓我們喝濃濃的功夫茶,然后繼續“自我表揚”。他說這些年來自己有三大貢獻:一是他對圣母廟的功勞。他已連任三屆,這在臺灣各宮廟是絕無僅有的,他從一座小廟開始,不斷擴建,現在圣母廟已成了臺灣規模最大的宮廟。二是他對全臺灣媽祖宮廟的功勞。他是全臺媽祖聯誼會的牽頭人,當年投“臺灣十大宮廟”負責人,500人投票他得479張,足見他在同行中的威信。三是他在鄉里的功勞。自從有了圣母廟,鄉里各方面都得以發展。
憑良心說,方主委確實是有能耐的。不過他身后的團隊也十分了不起,比如委員蔡清水、監委郭章吾都讓我欽佩;尤值得一提的是,偌大一個圣母廟,辦公人員不足10人,而且除了總干事和這幾個職工在廟里領取報酬之外,其他所有管理委員會成員和顧問,都是兼職的,都是拿錢來倒貼的。
在圣母廟工作期間,我們住在距廟有一小段路的一幢嶄新民宅里,家具、家電一應俱全,十分方便。方主委經常來看望我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有時還會用他騎著上下班的小電驢,馱來許多時令水果,有那時尚未在大陸市面上見到的、碩大的芭樂、芒果、釋迦、蓮霧等,有時堆積如山,讓我們享用不盡。
我們在鹿耳門圣母廟的隨展文化交流工作說是長達兩個月,其實一天一天過得也很快。期間方主委曾特地帶我們四人一起去臺中梅山玉虛宮,參加由方主委于1991年牽頭成立的“臺灣寺廟金蘭會”年度午餐會。
1994年7月中旬,在鹿耳門圣母廟舉辦的“媽祖民俗文物展”圓滿落幕!展覽歷經半年,共接待觀眾80多萬人次,成為當時海峽兩岸規模最大影響最深的文化交流活動。我們在完成撤展裝箱打包工作之后,就要離開鹿耳門,乘機飛臺北后返回福建。臨行前方主委來送行,特地為我們準備了一份珍貴的禮物——一套大開本精裝的《臺灣寺廟大觀》。這套書重約10斤,若放進行李箱,在機場托運勢必超重。我舍不得丟棄,后來是用雙手捧著這套書上飛機,終于將其帶回莆田(按:退休后連同其他藏書都捐贈給莆田市圖書館)。
1997年1月,湄洲媽祖祖廟媽祖金身破天荒首次赴臺巡游。此次媽祖金身出游臺灣歷時100天,巡游19個縣、市,駐蹕35座分靈廟,行程萬余里,朝拜信眾上千萬人次,被譽為“千年走一回”的最隆重媽祖文化交流活動。期間,我曾陪同“護駕團”團長、時任湄洲媽祖祖廟董事長林文豪,專程往臺南鹿耳門圣母廟訪問。方主委熱情接待,帶領林文豪在廟里四處參觀,邊看邊介紹,還一起回憶了1993年11月在祖廟締結“至親廟”的情景。訪問結束后,方主委一直送我們到圣母廟廣場之外,還特地一起合影留念后才分手道別。
殊料這是我見到方主委的最后一面!2004年8月,傳來年僅68歲的方主委病逝的噩耗!
每每想到人間再無方主委,心里未免生出些許悲戚,因為我們在臺南鹿耳門圣母廟與他朝夕相處,對他的為人處事留下深刻印象。不管怎么說,他都是臺灣媽祖文化界一位有較大影響的人物。
當然,人總是要死的,最終消失在茫茫宇宙深處,但其生前的精神遺產卻會被人們永遠銘記!想起方主委,人們起碼會記住他這輩子做過的兩件最重要的大事情:一是重建了歷史悠久且殿宇樓閣宏偉壯觀,堪稱世界媽祖分靈廟規模之最的鹿耳門圣母廟;二是承辦了一次在海峽兩岸具有開創性影響的“媽祖民俗文物展”。
想到此,心中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