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平
這條鄉間的路,經南洋平原繞壺公山通往海濱,流動著黎民百姓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
半世紀前,不管是去沿海靈川上班,還是回莆田城區休假,母親頻頻在這條路上走過,走得氣喘吁吁,只是為了節約每趟八毛錢車票。
少年的我也在這條路上走過,為了節省探母的車錢,為了見識不同的生活,也為了約會村莊、大海和鄉間小伙伴。
這條鄉路牽連、編織出了一條深長的思念。
日月輪回,寒來暑往,春種秋收,婚喪嫁娶,在鄉路上不斷演繹。
后來,母親退休了,我出社會了,生涯之路縱橫交錯,工作節奏匆忙緊張,便不由自主地與這條鄉路斷聯。
但它依然在我的記憶中、夢境里延伸。
前幾年,聞聽鄉路重修,拓寬鋪上了水泥,兩位老同事便陪伴母親,特意坐車探望舊途。
老母親如重晤多年老友般興致勃勃,高興得年輕了10歲。
一路風塵返家,提起鄉路變臉和人事變遷,想起歲月風雨人情冷暖,母親的話語里,透露出對時光流逝的無奈,以及對人世滄桑的感喟。
如今,我也重走這條鄉路,追逐遠去的履痕和風景。
回味當年的少年心性、人間親情、艱辛生涯,老去的村落、靜謐的田園、龍骨架的水車、嚼草料的老牛,一一浮現在了眼前……
一幕幕浮云往事,還帶著慈母的呼吸,既傳統又樸實,既親切又遙遠。
那挑糞澆田的村嫂,那推車運貨的農夫,那路邊集市的瓜菜海鮮,還有路上熟稔的交往寒暄,都打上了母親艱辛的履痕。
正如《聽聞遠方有你》所唱:“真的難以忘記,關于你的消息。我吹過你吹過的風,這算不算相擁?我走過你走過的路,這算不算相逢?”
魯迅先生曾說:“父母親存在的意義,不是給孩子舒適與富裕的生活,而是當你想到父母時,內心就會充滿力量,會感受到溫暖,從而擁有克服困難的能力和勇氣,以此獲得人生真正的自由和能力。”
別夢依稀,晚風殘笛。鄉路帶你團聚,鄉路又帶你別離;鄉路帶你前往,鄉路也帶你回家。
可鄉路上踽踽走過的母親,蹣跚的身影已然走遠,隱入夕陽山外山、天邊云外云,再也回不來了!
唉,我還是那么喜歡你,只為你親切的腳步,慈愛的陪伴,還有無敵的溫柔!
由于父親早逝,打小起,母親就給予我雙重的愛。
這種愛,還有對家庭的盡責,都化為她深深淺淺的腳印,印在我的心靈之路上。
母親在,人生尚有來處;母親去,人生只剩歸途。
回望母親走過的鄉路,通往海之角天之涯,苦一程累一程,長亭復短亭,終歸無盡凄涼。
今世曾相依,來世還相聚。
天上的母親,你可還記得這條鄉路?
這條溫馨的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