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上
他與世無爭地在木蘭溪兩岸來回,
已有八十多個年頭,
像岸邊發黃的石碣,
在風雨中不聲不響地起皺。
他手中提著泛有波光的朝霞,
和一溪清脆的晚星。
混著春風和秋意,
烹飪成四季溢香的鹵面。
這是他喂養我多年的食譜,
讓我的血脈填滿故鄉的月色。
他曾在我入睡前,編出北方的故事。
這讓年幼的我幻想著他的江湖。
他的江湖就是還沒老去木蘭溪,
是他聽聞命運多舛的女人和顛沛流離的男人。
他的江湖只有和他一樣年邁的外婆,
活在周邊的親人,以及波瀾不驚的回憶。
他帶我騎車路過一首老歌,
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
輕而易舉地捉住我馬不停蹄的童年。
我的外公,
我總用方言叫著不標準的阿公,
他像散落溪里的燈火,
在流水潺潺中搖晃,
輕聲細語地回應我。
我看著他往事如煙的背影,
就想起他灑在木蘭溪的光陰。
這或遠或近的人間,
他混著木蘭溪釀成酒,
濃烈的鄉愁,灑在我心頭,
使我堅硬一生,
使我柔軟一生,
使我痛飲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