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平
秋風又起,抬眼望去,天馬山群樹搖曳,天上的云趕場般飄得飛快,捎帶著送別的意味。
這是南國的秋風,雖然沒有北方凜冽,也帶著“大掃蕩”的天性。季節不饒人啊,攀扯在云村庭院中那株綠萼梅上的絲瓜,前個月還是花葉蓬勃,每天都可采摘,可在這一陣緊一陣的威懾中,那掛著的十余條幼瓜搖晃了好幾天,再也長不大。太湖石旁的那株木瓜樹,也耷拉著破枝爛葉,一副無精打采樣兒。
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田野上的作物黃了,該收就要趕快收成;山坡上的文旦柚熟了,該摘就要抓緊采摘。瞧,連河流都被吹瘦了,失卻了往日豐盈。陣風刮過,趕路的行人也打了一哆嗦,不由自主扣緊了衣領。
過去寫秋風,介入人生履痕,總往唯美里想象,諸如:
秋風起時,放飛了一只童年的紙鳶,在高天飄搖……
思鄉之夜,山村飛出幽幽的簫音,沾滿清淚托付給冷風……
金風翻書,翻出了一派清涼,也翻出曼妙的文心……
秋風,正如云霄俯沖而下的鷹哨,掠過高山,掠過荒野,掠過平原,越坡穿林,折枝打葉。還掠過詩圣詞宗的感觀,吹進他們靈魂深處,攪動心海波瀾,激起深切的傷懷。
詩圣杜甫的《登高》,讓人感受到了唐大歷二年(767)夔州(重慶奉節)那不一樣的秋。放眼瞿塘峽山水,秋風疾勁,山中木葉蕭蕭,傳來一聲聲猿猴的哀嘯;登高遠眺,沙洲蒼白,江鳥盤旋,世事漫隨長江滾滾東逝,天地一派蒼茫。正是這種蕭瑟的秋聲秋景,揪住了詩人的零落秋心,想起自己在安史之亂中流寓他鄉,窮困潦倒,年老多病,一事無成,情不自禁涌起了“萬里悲秋,百年多病”的孤獨與悲涼。
前不久,聽到一首配曲,歌詞取自海子的詩歌《九月》,演唱者是盲人歌手周云蓬。你聽: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 我的淚水全無
我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一個叫木頭 一個叫馬尾
……
只身打馬過草原
聽歌生情,有種灑淚的心酸。蕭瑟秋風中,詩人只身拍馬過草原,傾訴悲傷心緒的馬頭琴(木頭和馬尾)聲聲嗚咽,恰如孤獨的馬蹄,一聲聲捶打著大地的胸膛。
靈魂歌手周云蓬的詠唱,令歌聲刺進了你的心。
秋風又起,恍若高亢的長號,序曲般提醒著冬天的將臨,它是大自然的輪回么,抑或是人世間的輪回。
秋風又起,我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衣衫。還是收拾晚秋的心情,在暮色中重新上路吧,不管山高水遠,迎著無常命運的秋風,走上既定的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