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愛蘭
綿密的雨腳終于歇罷,輕盈明媚的春天遲遲地來了。窗外春意如絲,悄悄潛入眉間心上,空氣中彌漫著溫暖清甜的氣息,在這樣熱鬧而又安謐的時刻,不知不覺就氤氳起一腔柔軟繾綣的思緒。
人的年齡越大,越愛回憶往事,想抓住些什么,告慰那一段一段逝去的時光。我們是時光的旅者,攜著一張單程票,坐上去往未來的時光列車。懷著無限憧憬的心,一路靜聽花開花落,坐觀云卷云舒,沿途的風景賞之不倦。漫長旅途中的每一程,有同伴溫馨的陪伴,亦有落寞的孤單,好像迎面撞入一段黑暗的隧道,歷時短暫卻叫人印象深刻。不知不覺,一些同行的人漸次下車了,他們如夏日寬闊河面上掠過的一陣風,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驀然想起,只留一絲悵然和無奈。當然,也有些偶然的際遇,以為依舊不過是浮云來去,卻不期然開啟了一段延續至今的美好情誼。這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吧,歡喜也好,惆悵也罷,都是一份珍貴的人生體驗。
閑暇的時候,我總喜歡一個人安靜呆著,看看書,聽聽老歌,刷刷老得掉牙的劇集,漫想一些遙遠的往事,沉湎于某個場景或者某種思緒中,體察冥想生命的真實和飽滿,感受一絲脆弱和沉甸甸充塞心間。某日整理床邊抽屜,不經意間翻出一沓厚厚的大學時期的信件,看到一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名字,心像是突然被撞了一下。忍不住抽出一封封泛黃的信箋,在瀏覽中就那么自然地憶起那些來去匆匆曾經無比重要過的人,思念猝不及防,塵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那個夜晚,我久久地盤坐在臥室的地板上,不由自主地一個人慢慢走入記憶的巷道里,徜徉其間,好像又回到了矯情的青春歲月。忽然覺得有些感傷有些感動,想哭又想笑。曾經那些撕心裂肺的青春往事,原不過是一場虛張聲勢的閑愁罷了。
日月更替,四季輪回,人生的列車不停地疾駛著,疾駛著。當到達某一個站點后開始發現,這列人生的列車似乎開得越來越快了,窗外的景致變得一片模糊。來不及觀想、回味,眨眼之間已是半生零落。一切仿佛還在昨日,卻已是恍如隔世,怎能不令人深深感慨和動容!
年華似水了無痕,而今又是一年春臨人間。當和煦的春風拂過大地,萬物開始蘇醒,草木蔥蘢,春花爛漫,這個世界還是像從前那般新鮮可愛,那么讓人欣喜感動,想要緊緊擁抱。可是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光陰如水,好似怎么也抓不住,空留滿懷悵然。看著鏡子里一張被時光雕刻著的容顏,那眉眼間藏不住的疲倦和憔悴,悄悄浸染著光陰的霜華,分明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人的成長是逐漸變得孤單的過程,越長大越孤單。在各種社會身份的不斷加持下,要背負的越來越沉,失去的越來越多,不得不在各種妥協中尋求方方面面的平衡。當理想的火焰化成灰燼,生命的熱情也逐漸冷卻,曾經無比摯愛的東西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慢慢丟棄了,自己終于成了年輕的自己所唾棄的那類人。如今,一天天的,在逼仄的生活里,兵荒馬亂般倉皇前行,根本無心駐足欣賞身邊的景致,好像那樣的美好與己無關似的。于是,在別人的行行攝攝中,發現自己生生錯過了許多個姹紫嫣紅的春天,與風清月白的秋天亦是一次次擦肩而過。就像曲里幽幽唱道的: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可是啊,春天它又來了。春天是這么美,也許,我真該走出門外,去會一會記憶中的春天。畢竟,我的春天太久太久沒有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