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珠
妹妹在家里是最小的,自然也最受寵,被父母當作掌上的明珠。夏天,我在烈日下割豬草,她躲在家里涼快;大冬天我去趕海,她在灶臺旁取暖;我在臺風來臨時出去掃草,她正歲月靜好,乖巧地待在家里,總之她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我有點不待見她,加上她老是喜歡和我對著干,我就更討厭她了。
有一天,不知道她哪根神經短路,見我要去掃草,她竟也要跟我去掃草(美其名曰“掃草”,實際上是去玩),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忙求證地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這個時候有很多毛毛蟲呀,你不怕嗎?”我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句話顯然傷了她的自尊心,她生氣地把我的手推開:“你不怕,我也不怕。”說完拿了筢子,背了籮筐,就頭也不回地出發了,我跟在后面,喃喃道:“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毛毛蟲,與它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我不能因為害怕就不去呀。”她沒有回頭,腳步明顯慢下來,似乎有點猶豫,但腳步并沒有停下來。平時膽小如鼠的妹妹沒有與毛毛蟲打過照面,那好吧,讓她開開眼界,我有點壞壞地想。
此時正是暑假,沒有一絲風,世界上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有樹上的知了單調地叫著熱啊熱啊,更讓我覺得熱得無處可逃。但天氣熱與毛毛蟲的可怕對比,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時的木麻黃樹正遭受劫難,每一棵樹上都爬滿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毛毛蟲,大的長達10厘米,小的才1厘米。毛毛蟲身上有很多對腳,對稱地生長著,把尾巴一縮,頭一伸就緩慢地前進了一步。如果被它們咬到,不但會紅腫,而且也威脅到人的生命健康呢。我對它們從來都沒有好感,而且恨之入骨,恨不得和它們簽訂互不干涉條約;對它們的恐怖已侵入到我們的每一根毛細血管中,以致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見它們在我身體上悠閑自在地“散步”,醒來時,我的雙手在身上神經質地到處亂抓,衣服被汗水濕透了。
這里儼然是毛毛蟲的天下,是它們的樂園。瞧:有的正貪婪地啃食樹葉;有的趴在樹干上一動不動,在養精蓄銳吧,有的在樹上不停地蠕動著,像要去趕一場重要的約會似的;有的蕩秋千似的從樹上空降下來;有的在地上慢吞吞地跑著,地上鋪滿了它們拉的一粒粒綠色的糞便,還有不少綠色的樹葉因此而掉下來。看到這里,妹妹已經嚇得臉色蒼白,顫聲道:“姐,我……我們還是回家吧。”如果這時我和她一樣打退堂鼓,肯定會被媽媽罵的,我拒絕了,也不讓她回家。
我們光著腳丫,每邁出一步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要是一不小心踩到它們,全身都會起雞皮疙瘩的。除此之外,我們還得時刻提防它們像蕩秋千似的從樹上晃晃悠悠地翻筋斗,好像“空降兵”空降下來,在它們看來,這一定是一件多么快樂的事,但在我們看來,它們的危險指數遠比那些待在樹上的毛毛蟲高多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禱,祈禱它們離我越遠越好,突然,我聽到妹妹的尖叫聲,然后是嚎啕大哭,我趕緊趕過去,她瞪大了眼睛,臉色蒼白,雙手抓住衣領在不停地抖落著,原來一條該死的蟲子正不偏不倚地掉在她的脖子上,她拼命地把它抖落在地上。我雖然平時很討厭她的嬌氣,但此時此刻我感同身受,愛莫能助,我也害怕蟲子呀,我恨不得有遁地法,躲在地底下然后逃回家。最后,妹妹成功地把毛毛蟲抖落到地上,此后再也不肯去掃草了,她已經患上毛毛蟲“恐懼癥”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和妹妹還是不寒而栗,但令我們欣慰的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人們燒菜煮飯,再也不用草薪,孩子們可以不用去掃草了;剛開始取而代之的是煤炭資源,后來是液化氣、天然氣、電等等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