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馬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回老家,已經九十歲高齡的媽媽,她讓我幫忙剪手指甲和腳趾甲。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媽媽的手經常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不能自己剪手指甲,更不能彎下腰來剪腳趾甲。我輕輕地拿起了媽媽的左手,細細地端詳了起來,這是一雙怎樣的手啊!五個手指全都變了形,彎曲了,關節粗大,像一根根被風干僵硬的樹根;最令她痛苦的是它們幾乎每天都會疼痛,每當天氣變化時,它們還會提前進行天氣預報呢。
我正看得心酸,媽媽緩緩地說:“我年輕時從來都不用剪手指甲和腳趾甲的。”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沒有剪,難道它們會主動斷掉嗎?”媽媽笑了笑道:“是的,它們很聽話,會主動斷掉的。”“這怎么可能?它們又不是人。”我一頭霧水,媽媽笑了:“每當長到了一定長度,就會在勞動過程中摩擦斷了呀。”“什么摩擦?”我打破沙鍋問到底。
“那時候沒有手套,如栽地瓜苗時,要用手犁出一道道壟,然后把地瓜苗放進去,接著用手把下面的葉子折起來一兩片,用泥土蓋上,用手壓住土;此外,還要經常拔草,手與泥土不停地摩擦,所以指甲就斷了呀。”我為媽媽剪完了手指甲,便開始剪腳趾甲,“那腳趾甲又是如何斷掉的?”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被調動起來,“那時候都是光著腳丫走路的,有時一不小心,腳趾頭都會被石頭碰傷,掛彩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說腳趾甲了,當然,更多的時候也是在與土壤接觸中不知不覺斷掉的。”“原來是這樣。”與手指甲相比,腳趾甲幾乎都是灰的,里面進了不少雜質,還會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忍住了,想把里面的雜質全部弄出來,但又生怕剪得太靠近肉會弄疼她,我不敢再剪了,我的思緒開始飄向過去。
近20年來,垂垂老矣的媽媽再也不用干體力活了,可以安享晚年含飴弄孫了,但因為年輕時身體透支得太厲害了,疾病纏身,常年離不開藥罐子。可是要強的她堅持要自理,如洗頭、洗澡、洗衣服、剪指甲等等。她不希望麻煩別人,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有的事情已經明顯力不從心了,如剪指甲。
媽媽從小就被人從黃瓜島送到石城一戶人家當童養媳,我的奶奶對自己的女兒百般疼愛,但對這個準兒媳婦卻是左右看都不順眼,百般刁難。媽媽很小的時候,奶奶就開始逼她干活,據說,她九歲的時候就能健步如飛地挑著一擔與身高差不多高的水桶。和我老爸結婚后,生下了五個子女,媽媽更忙了,當時爸爸在外地工作,里里外外都是媽媽一個人在忙,一天到晚忙得像個陀螺一樣團團轉。
媽媽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但她對子女的愛一點也不比他人少。
媽媽吃過沒有文化的虧,所以,即使再忙再苦再累,也總是一個人咬著牙默默地扛著,用一己之力成全我們的未來,讓我們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最后,我們都接受了高等教育,端上了“鐵飯碗”,成為了被羨慕的對象,我們之所以有今天,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我媽媽。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雖然我們難以報答父母比山高比海深的養育之恩,但我還是希望能抽出更多的時間來為他們做些事,如剪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