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珠
20世紀70年代的農村還沒有通電,自然也沒有電視可看,為數不多的幾本小人書,我自己都記不清看了多少遍,以至破爛不堪,每當聽說誰手里有小人書時,我就會想方設法借來一睹為快,一遍又一遍,看得如癡如醉,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精神世界的貧乏呀。
當時,村里面駐扎著兩支部隊,為了豐富官兵們的業余生活,每個月都會在部隊的操場上放映四場電影,吸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村民前來觀看,就像是一場場精神盛宴,小朋友更是高興得奔走相告。
每逢到了節假日,只要海水退潮,小朋友們一般都會組團去撿苦螺。傍晚,當我們提著重達十斤左右的苦螺,拖著疲憊的身體滿載而歸時,好想吃完飯后就早早上床休息。但一旦聽說晚上部隊要放映電影,“電影”這兩個字就好像是一味強心劑,我們的疲勞全都被拋到九霄云外去。我草草地喝了幾口可以照見人影的麥糊湯后,把嘴巴一抹,呼朋引伴地出發,我竟清晰無比地聽見湯在我肚子中上下左右歡快地搖動的聲音,似乎在為我加油呢。我們去看電影時,凳子都是自帶的,不然只能站著看,我把扛長條凳子這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交給小我四歲的妹妹。
平時妹妹仗著有媽媽這把保護傘,一天到晚老是和我作對,我恨得牙癢癢的;而看電影則為我提供了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因為她也想去看電影,她往日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知趣的她夾起尾巴做人,不用我發號施令,就知趣地扛起了笨重的木麻黃長條凳子。而我呢?得意地背著手,揚眉吐氣地在前面開路,我偷偷地瞥了妹妹一眼,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我不時地大聲呵斥一下:“快點,快點,還不快點?”她大氣不敢出,看完電影回家,放下凳子后,她馬上換上了另一副嘴臉,她的變臉為我下一次“報仇雪恨”埋下了伏筆。
從我家到部隊操場,只需要走十分鐘左右,但我們還是嫌路程太長,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路上小伙伴們七嘴八舌地猜測要放映什么電影。
我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只見寬闊的操場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在操場的中央,有一部放映機,離放映機十米遠的正前方,掛著一塊四邊形的白色銀幕,這是那個年代露天電影的標配。我們到了第一要務就是搶占最有利觀看的地盤,離銀幕太近了,得仰起脖子往上看,一場電影看下來,脖子發酸;如果離銀幕太遠,看得不大清晰;最佳的位置自然是坐在官兵們的外圍。有的村民沒有扛長條凳子,只能站著看,每當換拷片的時候,他們左顧右盼,希望能夠遇到有扛長條凳子的熟人,也可以坐著看。男孩子比較調皮,在電影還沒有開始前,滿場子瘋跑,以這樣的方式來宣泄心中的喜悅之情,直到電影開始前幾分鐘,才安靜下來,找個自以為有利的位置蹲下來,全神貫注地觀看。女孩子一般比較文靜,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緊盯著白色的屏幕,流露出的是無限的焦急。
我們最愛看的是抗日戰爭題材的電影。別看我們年紀小,但也愛憎分明,與電影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運,電影在我們幼小的心靈,播下了愛國的種子。每當看到日本侵略者橫行霸道、無惡不作時,我就在心中暗暗地發誓,長大后一定要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把祖國建設得更加繁榮富強,因為落后就要挨打。
我們目不轉睛地欣賞著,心里默默地祈禱著電影能夠放映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可是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每當看到銀幕上出現一個“完”字時,我們仍意猶未盡,還深深地沉浸其中。路上,我們眉飛色舞地議論電影情節,即使回到家里,我的思緒也還在電影情節當中,躺在床上仔仔細細地把電影回味了一遍。第二天,我和小朋友們又會把昨晚的電影情節回放一遍又一遍,仿佛又一次身臨其境。到最后還不忘叮囑對方如果有放映電影的消息,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內通知。
露天電影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承載了許多人的集體記憶,記錄了過去的美好時光,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