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莊撰從弟劉希仁(字審淵)墓志銘
劉克莊撰亡室林節夫人墓志銘拓本(一)
劉克莊撰亡室林夫人墓志銘拓本(二)
劉克莊撰亡室林夫人墓志銘拓本(三)
“大飛書院”摩崖詩刻
四、 劉克莊手書《墓志銘》
劉克莊手書《墓志銘》現存銘文拓片兩方。一是《有宋林孺人墓志銘》(《后村先生大全集》為《亡室墓志銘》);一是《宋劉君審淵墓志銘》(《后村先生大全集》為《審淵弟墓志銘》)。
(一)
《有宋林孺人墓志銘》 有宋林孺人為劉克莊夫人林節。林節,朝請大夫、直秘閣林瑑女。林瑑,字景良,世為福清人。林瑑出身書香門弟,少入太學。孝宗淳熙十一年(1134年),林瑑與林璟、林環兄弟三人同擢進士第。林瑑廷試第四,被朝野譽為盛事。林瑑雖“登高科,著美譽”,但他“恬淡恥奔走,韜晦無表露”,“視榮利如糞土”,寧居閑不為官,也絕不趨炎附勢,追逐名利地位。
寧宗嘉定元年(1208年),林瑑除國子正、遷武學博士、諸王宮教授、改國子博士,但他不愿入朝履職,請求外放,于寧宗嘉定二年(1209年)出知興化軍。也正是這一年,劉克莊“以蔭補官”任將仕郎,并迎娶比他小三歲的林節夫人。
林節夫人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林節夫人不但知書達禮,而且賢惠文靜。劉克莊常夸她:“君清約似父,淑媛肖母。”
劉克莊仕途不遂,長年奔走于閩、贛兩省和江淮前線、嶺南嶂晦之地,然她“不以遠近必俱”,始終與劉克莊同生死,共患難而毫無怨言。尤其使劉克莊感動的是,理宗嘉定十年(1217年)就在金兵大舉南侵,他奉命即將奔赴江淮前線的時侯,適逢林節夫人身患重病。劉克莊不忍心就此離去。正當他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林節夫人一番“婦病小撓,虜入大恥。若之何以小妨大也?”的話,讓劉克莊自愧不如,當即告別心愛的妻子,只身奔赴江淮前線。劉克莊《亡室墓志銘》云:
為余妻十九年。余宦不遂,江湖嶺海,行路萬里。君不以遠近必俱。嘗覆舟嵩灘,十口從死獲生。告身橐裝漂失且盡,余方窘擾,君夷然如平時。又嘗泛漓江,柁折舟漩,危在瞬息,君亦無怖容。余貧居之日多,君節縮營薪水,未嘗嘆不足。即有祿米,君奉養服用一不改舊。蓋其儉至惜一錢,然于孤遺則抽簪脫珥無所吝,其仁至不呵叱奴婢,然家務劇易粗細不戒而集。余歷官行已,退休之念常勇于進為,澹泊之味每醲(nóng)于酣鬯(chànɡ)者,君佐之也。余調建陽令,君已胃弱惡食,抵官且愈矣,復感風痺,神色愈好,不類病人。余垂滿,君苦脾瀉,餌歲丹黃芽百粒不止。既亟,父老薌炬環匝縣門,膜拜所謂佛者為君祈安。既逝,邑人相吊,如喪親戚。既訃,鄉之賢士大夫皆唁余曰:“孝敬慈順可為內則者,今亡矣。
……君有至性,忠孝大指皆暗與吾徒合。往年虜騎大入,余當從主帥督戰,君適患懸廱,(yóng,《說文》:“腫也。”《釋名》:“廱,壅也,壅氣否結裹而潰也。”《正字通》:“惡瘡也。”)呻呼聒鄰壁,余猶豫未發,君曰:“婦病小撓,虜入大恥,若之何以小妨大也?”余愧其言,即日渡江。
理宗寶慶元年(1225年),劉克莊獲任建陽縣知縣,林節夫人亦隨夫任到建陽。理宗紹定元年(1228年),就在劉克莊知建陽三年即將任滿,與他相濡以沫十九年,年僅39歲的林節夫人卻不幸病逝于建陽官廨。這讓剛剛步入中年的劉克莊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之中。
理宗紹定元年(1228年)秋,劉克莊攜其妻靈柩返回莆田,并于次年七月葬于城北西劉之原。林節夫人不幸英年早逝,讓劉克莊痛失一生的最愛,悲痛欲絕的劉克莊親自為之撰寫了《祭文》:
嗚呼!君之靜專沖澹傳之于家,溫良慈恕得之于天,故為女為婦而孝,為妻為母而賢。余涉世之齟齬,偶與君而周旋。北冒兵鋒,南驚瘴煙,漓江觸石,松灘覆船。蓋艱難險阻,悲憂恐怖,余不能不動于詞色者,君處之而恬然。追憶平生,嘉話善言。余之疾痛,以君為箴砭;余之褊(biǎn)急,以君為韋弦。悲夫!白首同歸,余與君之愿也,三十九而夭,四十二而鰥,尚忍言之?悲夫!伊人何辜,異疾縈躔(yínɡ chán), 卑詞婉氣而使之語蹇(jiǎn),規行矩步而使之足攣。余獨怪夫悍且健者之不病,又竊見乎仁且病者之雖廢而久全,夫何一旦奄隨逝川,悲夫!如君至性,世所罕見。
……悲夫!人生危脆,忽如埃煙。余奉母于高堂,君從舅于九原,截一身之半體,抱千古之永冤。余久倦倦,從茲歸田,愿慈君之息至沒身而愈篤,藏君之稿待子婦而后傳。營家山之一丘,筑精舍之數椽,生當讀書種樹于其間,歿當尋同穴之盟焉。
(二)
《宋劉君審淵墓志銘》 劉君審淵為劉克莊的從弟劉希深。劉希深,字審淵,劉朔孫,劉起晦長子。劉希深的祖父劉朔,字復之。南宋高宗紹興三十年(1160年)試禮部第一,廷試甲科,調溫州司戶參軍,改宣教郎,知福清縣,官秘書省正字,以疾乞外除福建安撫司參議。
劉朔與其兄劉夙一樣鯁直敢諫被時人并稱為“二劉”。
孝宗皇帝登基初始有心北伐,雪前恥,得到朝中諸多主戰的大臣的支持。劉朔卻認為敵強我弱,不宜首開邊釁。他在與孝宗皇帝的論對中極諫孝宗皇帝曰:“臣觀今日通和未為失策,昔富弼累增歲幣,今減十萬矣。往時兩淮不許備守,今江北諸城增陴浚隍矣。前此江上被兵,彼且呵問,今沿淮分屯,鼓聲達泗穎矣。虜或示我弱,殆不可測,宜選兵將,廣儲峙,責成于端重堪事者,從容以待其變。若募彼人向導,挾異國濟師,合中原嚮赴而兵不必眾,就虜人儲聚而粟不必多,憑虛蹈空,過為指料,將有臨危失據之憂矣。此所謂決天下于一擲者也。”孝宗皇帝為之竦然,不以試。
葉適《著作正字二劉公墓志銘》評劉夙、劉朔兩兄弟云:“隆興、乾道中,天下稱莆之賢曰二劉公。著作諱夙,字賓之;弟正字諱朔,字復之。其學本于師友,成于理義,輕爵祿而重出處,厚名聞而薄利勢,立朝能盡言,治民能盡力,居家以父母兄弟為心,而不私其身,鄉黨隱一州之患,若除其身之疾。其飭廉隅,定否,公是非,審予奪,皆可以暴之當世。”洪天賜《后村先生墓志銘》亦云:“莆有二劉先生,著作諱夙,正字諱朔,以言論風節聞天下,憸士畏其鋩鍔,同時名勝俱位下風,號隆、乾第一流人。”
劉希深的父親劉起晦,字建翁,劉朔長子,孝宗淳熙五年(1178年)進士。官歷福清縣主簿、監建康府榷貨務、貴溪知縣、江西安撫司機宜、秘書省正字兼吳益王教授。卒于寧宗開禧元年(1205年)五月,葬于石室山西原。葉適為之撰《劉建翁墓志銘》。
劉希深的祖父劉朔,父親劉起晦均官至秘書省正字,故人稱其父子為“兩麟臺”。劉希深原本有望以父蔭補官,然其卻以廉遜謙讓于其弟,自己以布衣終老其身,年三十五歲,葬于延壽山之原。劉克莊《宋劉君審淵墓志銘》贊曰:“君素修潔,又習見家世舊事,故自重而寡諧。時人或以華藻發身,君悔少作不為;或以機巧成家,君無一錢悖人,故久幽而終寠(jù,《爾雅·釋言》:“寠,貧也。”)。然余觀發身者多合世而離道,成家者類損物而喪德,以此賢敬君,而于君之死尤致其悲焉。
初,兩麟臺公立節高,遺業薄,小麟臺公當任子輒先愛弟,君遂終老布衣,談者至以廉遜為迂。嗟夫!信斯言也,顏回有屢空之悔,夷齊抱失國之恨矣。彼戚君不遇而又迂君之父祖者,惡足以裁量吾家哉!君雖隱約以沒,而吉甫與二季(劉希深三子吉甫、矩甫、南甫)俱力于學,天將有時而定矣。”
劉克莊手書《宋劉君審淵墓志銘》原物于上世紀五十年代被選送至上海參加華東地區文物展覽后不知所終,很是可惜。今僅存拓片,見于宋湖民先生《南禪室集》。
五、摩崖詩刻
仙游大蜚山最近發現一塊劉克莊的摩崖詩刻。詩刻位于“大飛書院”左側的崖壁上。字跡歷經八百多年的風雨侵蝕,幾已斑剝不清,依稀可辨為:
大飛石崖高可鐫,我無妙語詎足傳。記文頗類序盤谷,侍郎況有詩成編。歸來雙筆苦未欵,口口口思忽浩然。口口口口口口日,更共論茗吾印泉。 送景山省元友歸大飛 同郡劉。
劉克莊詩刻右邊為陳宓《和喻景山席間作》詩刻:
仙溪七十里,半世秪聞名。一日見山面,千年懷友情。古匏浮美醁,清水照塵纓。霜月亭亭白,連床語到明。
大飛書院系為理宗紹定五年(1232年)特奏名進士喻景山于寧宗開禧二年(1206年)創辦。喻景山,名峙,字景山,仙游縣人。陳宓《仙谿喻氏大飛書堂記》云:“予友景山喻君,其所好蚤與世異,蓋天德也。力學不倦,志古而嗜幽。居邑之塵,非雅尚也。一日登其邑之大飛山,豁然心舒,瞭然目明,妙得勝處,極以今名,請書于崇清陳公而刻諸石,因堂焉。”
陳宓,字師復,號復齋。南宋孝宗時莆田名相陳俊卿第四子,以父蔭補入仕。官歷泉州南安鹽稅、南外睦宗院主管、安溪縣知縣、太府丞、南康軍知軍。理宗寶慶二年(1226年)提點廣東刑獄,不就。以直秘閣學士主管崇禧觀,進職一等致仕。卒于理宗紹定三年(1230年),詔贈直龍圖閣學士。陳宓與喻景山交往甚密,常有書信、詩詞酬唱往來。
“大飛書院”四大字系為崇清陳公所書。崇清陳公名為陳讜。陳讜,字正仲,一作仲甫,仙游縣文賢里留埔(今仙游度尾帽山村)人。南宋隆興元年(1163年)登進士第,官歷甌寧縣主簿、泉州教授、右司郎中、殿中侍御使、太常少卿兼侍講、起居舍人、江西提刑、太常卿、兵部侍郎、集英殿修撰知建守府、敷文閣侍制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寧宗嘉定元年(1208年)致仕,封清源郡候,食邑一千一百戶。卒于寧宗嘉定九年(1216年),享年八十二歲,贈通議大夫。志書載:“讜于群籍無不該貫,賦詩屬文,不為險語,而雅有典冊。尤工書法,其大字遒勁處不減蔡君謨(蔡襄)。”
除此以外,在“大飛書院”左側崖壁上還鐫刻有許伯詡、邢伯起、趙滾夫、黃瀛父等仙游幾任知縣十幾件摩崖詩刻或題刻。時間跨度自寧宗嘉定十二年(1209年)起至理宗端平三年(1236年)。
仙游大蜚山歷經八百多年的風風雨雨,至今仍能如此集中完整地保存著這么多宋代摩崖石刻,實屬十分難得和珍貴。( 詹淑海 吳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