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詩詠湄洲發微
□行 者
張煌言在這首詩中的起句,直白他于1652許正月隨魯王監國移師湄洲已有一年光景,在這除夕的佳節里,他以枯槁瘦削的身影面對有蔥、韭、蒜、薤等的迎春辛盤,心里不免生出許多鄉愁來。“人逢佳節信思親,一夜鄉心四處同”!用什么澆滅作者心中的國恨鄉愁呢?只有莆田的柏葉酒吧!用莆田這種特有的柏葉酒,飲盡這憂國憂民的鄉愁吧!詩人感嘆著時光的流逝,想起平生出生入死,為恢復神州而戰,但到頭來江山依然落入異族的壓迫者之手,怎不令人痛戰?由此,作者想起了在磻溪垂釣的姜子牙遇周文王的故事,他希望能有象文王這樣的明君,與他共圖恢復大明江山。但是魯王此時卻放棄監國,決定移師金門而使他倍添傷感。從壬辰年(1652年)除夕至癸已年(1653)人日(正月初七日),這天又是立春日,張煌言在湄洲島作《人日立春登湄島》詩二首:“勞生了不解宜春/梅花重驚物候新/俗入秦余疑近古/時從夏正識生寅/土風薄似村醪惡/海錯鮮兼寒具陳/野草年年依舊發/王孫何許一沾巾”。二、“海外行藏不計春/起看天地亦維新/鼓鼙往歲聞聽癸/斗柄今年說指寅/讀禮每思箋大戴/授書尚擬續君陳/東風仍為羈人至/暖氣偏吹白氎毛巾。”張煌言與反清復明義師在湄洲島駐有一年時光,詩的起聯感嘆光陰苒荏,時光如白駒過隙,春風又吹進了湄洲島,梅花已經綻放在枝頭。此時的湄洲島,仍為反清復明的義師占領,不入清廷版圖。對實行異族壓迫,種族滅絕,文化滅絕的清廷來說,南明義師據守的湄洲島,不愧為世外桃源。但詩人感嘆的是,野外的春草經春又開始發青,但反清復明的大業卻見不到曙光,想到這,詩人不免傷心落淚。本詩的第二首,詩人回思歷年在海上征戰,不覺的花落花開又一春,不禁發出:“讀禮每思箋大戴,授書尚擬續君陳。”的肺腑之言。“大戴”,指的是漢代劉向核定的后經戴德刪定的《大戴禮》。詩人在這里的“思大戴”意指懷念大明禮制,君陳,是周公旦之子,旦死,由君陳繼之執政,稱周平公。詩人在這里用君東的典政,借以表達他作為明朝的遺臣,希望能有像周文王這樣的明君恢復大明江山。
張煌言在湄洲最后的一首詩,是他于1653年春后返浙從事反清復明義舉前登天妃宮時所作,也是詩人所詠湄洲的詩作中唯一一首直接詠天妃宮的詩篇。詩的標題為《登湄洲竭天妃宮》,從詩題就可以看出詩人寫的就是湄洲祖廟,全詩為:“蒼茫一曲帶煙霞/聞說飛仙駐此家/石髓沁香流乳酪/云根滃霧想鉛華/樓前縹渺凌波襪/檻外參差貫月槎/湘女洛妃多往跡/曾無精爽到天涯”。
張詩的起聯用湄洲祖廟前的碧波萬傾,煙蒸霞蔚的奇觀烘托天妃娘娘的威儀,同時也點出媽祖肇靈之所在。詩的頷聯則以“石髓沁香、云根滃霧”渲染天妃宮周遭景物的神異。頸聯采用由近及遠的手法,謳歌了在風波浪尖的“襪雀”(鳥的一種,即鴟鴞,又稱鷦鷯鳥)。在迎風撲浪,叁差的漁帆在月光下漁歌互唱,詩人借鷦鷯撲浪用以抒發自己的反清復明的胸臆,尾聯以古代水神湘夫人、洛妃已成往跡,天妃的香火傳遍天下作比,揭示了媽祖作為海神替代古代諸多水神的歷史變遷,說明早在三百多年前,媽祖的神格,已取代古代其它水神的歷史地位。
張煌言的《登湄洲謁天妃宮》詩采用以虛入實,由近及遠、有靜有動的手法,把人從神仙世界帶到現實,又把人從現實世界帶入虛空,給人一種虛實相間,遠近交錯、靜動結合的意象美。且詩的語言淡泊中蘊含風雅,在歷來詠媽祖的詩中,堪稱上乘之作。
逝者己矣,日月長在。張煌言畢生為之奮斗的反清復明大業,已成云煙。但張煌言為民族大義的死節,卻永留天地之間。湄洲作為媽祖信仰發祥地,曾經作為反清復明的大本營、魯王的駐蹕地,已成為湄洲島的光榮歷史。而張煌言詠湄洲的詩篇,作為湄洲島光榮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永留天地之間。 (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