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滄海
我們每一天都在離開昨日,有些往事越來越模糊,有些記憶卻是經過我美化的場景,這大概就是童年。
童年時,我就住在居仁巷,拐個彎就是倉后路。那時的倉后路是條供我們小孩子玩耍的道路,賣貨郎,騎著“二八”的送片員,這些人使得這條路活著……時間一晃四十年,玉蘭樹都在這條路上生長了三十多年了,它長得比誰都快,比誰都高,只有它能看見遠方的遠方,而我們似乎從未走出過這條街。
陽光好像從未在倉后路留下啥印記,我記得陽光總會被那座天橋攔著,人在橋上走著,就是陰影,你不會認得他們是誰,我也不用記得。那時的我不關心這個,我只關心金橋巷口的零食攤,巷子里的小人書攤,還有稍遠一點的,古樓前的文具店和新街口的新華書店。
我讀過一年幼兒園,那時候還叫城廂區幼兒園。
我忘記了老師的名字和樣子,只記得別班的老師,一個頭發全白的老師,還有一個下巴處有顆痣的老師。
當時,我因為歲數不夠,上不了一年級,所以只能上幼兒園,我每天上課的路徑簡潔而且單一,就是居仁巷、倉后路,然后經過九中邊上的一棟紅磚宿舍樓,再經過一所小學的后門,然后進入幼兒園園區。到了兩校的邊界,有個臺階,但一般小朋友都不會從那臺階下,而是從山頭往下頭一個沙坑跳,對小孩子來說這是件體現自己勇氣的事。
偶有不慎,疼得哭天喊地的也有。
幼兒園中間有座老教學樓,樓上是老師的辦公室,我們上去機會不多,就是去領東西時會上去,忘記樓上啥樣子。再往里,有個標本室,里面放著很多動物標本,有貓頭鷹,那時候城市里經常有貓頭鷹。
透過門縫可以看見,有個貓頭鷹的標本,模糊的,只是為了看一眼,然后跟小伙伴們說,我看見一只貓頭鷹。
貓頭鷹現在城市里是見不到了。偶爾從山里飛出來幾只鷹,都會讓我們興奮不已。
現在可以看見很多鳥類,唯獨看不到貓頭鷹了,或者它還會在某個夜晚出現在某棵樹上,只是我見不到,即使看到,也只是按標本的樣子去想象它們。
那時,教室前有塊像船一樣的石頭,石頭前有棵小樹,一下課我們就沖到石頭上,然后學著電影里劃船的畫面,想象百萬雄師過大江,嘴里還不停喊著沖啊,還和那些想沖上石頭的小朋友爭斗,以贏取上船的權利。
這個幼稚的游戲,卻在當時一再上演。
幼兒園里學習的內容我忘得一干二凈,游戲的內容倒記得幾個,比如折紙,我留有一只紙青蛙,一直保存到搬家,可惜丟了。
上回,從幼兒園那里看到了一張20世紀80年代拍的學生畢業照,我看了好多遍沒找到我在哪。有人提醒,找你媽媽認去。果然,我媽準確地在幾十個孩子中找到了我,而且那張照片還是翻拍得不太清晰的照片。我看著那個在人群中撇嘴的孩子,總覺得他跟我隔著一個時空般的陌生,母親總是可以認出自己的孩子,即使時間一再轉變,即使他們漸漸老去,你漸漸成熟。
四十年,我們可以變化多少東西,其實一天一月一年都是在變化中。很多老房子已經不存在了,就是那個刻畫在你心里的童年,如今也只能在你的想象中缺少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