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偉李
“每一個孩子都是一首小詩。詩里的葉子上露珠閃爍,小小的花朵開放,孩子們就在那花的蕊里,玩鬧”,在我看來,每一個孩子的內心深處,都裝滿了詩意,他們會用自己的想象力,構筑起一個又一個神奇、新穎而又美妙的世界,他們會把太陽當成一朵光芒四射的向日葵,他們會把泥土當成落葉的家,他們還會把云朵想象成面包。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每個孩子就其天性來說都是詩人。”萬物會在不知不覺間,撥動他們的心弦,引發他們感官的“地震”或思緒的“海嘯”。他們會在自己的心里慢慢地篩選或者重組詞語,然后為我們搭蓋起一座座詩文的殿堂。就在世界以它的方式發掘出孩子們的好奇心時,強大的語言魔法便開始“上身”了,他們通過構圖、感知,抒發著自己與眾不同的想法,他們善于對周遭的事物“察言觀色”,他們往往更容易點燃思維的火花,每一個字詞仿佛都是他們唾手可得的“玩具”。以兒童的視角和位置看大千世界,你會發現一切皆是如此美麗。詩帶給孩子們的不單是語言和韻律上的美,它還會浸潤心性,打開一個沒有被污染的童話王國。
也許是自幼受到父親的耳濡目染,也許是天生對語言就有一種“警覺”和感知力,卓沈鐙時常將內心的觸動烹煮成濃濃的詩意,他用凝練的語言、精巧的結構為我們奉上了一席席語言的盛宴。這一句句充滿想象力的文字,在他的澆灌下,無一例外地長成了一朵朵潔凈的花,它們有著讓人歡喜的顏色和形狀,它們能讓人遇見世界的美好、生活的明媚。這一篇篇語言流暢的習作,打著燈籠而來,它們熨燙著我的情緒,讓人溫暖而舒適。它們簡單而隨性,它們會讓人陷入一種回憶和情境當中;它們質樸純真,如同一束束光芒,照耀在成人的世界中,掀起陣陣情感的波瀾。
作為一個小學六年級的學生,卓沈鐙用干凈、透亮的文字,為我們打開了一座童年的花園。“她從天上撒下五彩繽紛的花朵/她給大地鋪上彩色的地毯”,他充滿童真的眼睛,就像明亮的燈,讓我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誠與詩意。當你靜靜地閱讀這些詩句時,你會欣喜地發現,這些文字像被賦予了生命一樣,一下子在我們的心里活了過來。它們在我們的心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飛翔。它們像春天的蓓蕾一樣,給了我們一次又一次的驚喜與探究的念頭;它們幻化成我們身體里的火光,照耀著我們早已遠逝的時光。期間,我們似乎完成了某種穿越,我們一遍遍地打開記憶的大門,將童年的星辰再一次懸掛在自己的天空。張愛玲說:“童年的一天一天,溫暖而遲慢,正像老棉鞋里面,粉紅絨里子上曬著的陽光。”泰戈爾在《愿望的實現》里又寫道:“要是童年的日子能重新回來,那我一定不再浪費光陰,我要把每分每秒都用來讀書!”童年,沒有“清規戒律”,一切都那么斑斕而讓人懷念,它是鋪滿色彩的樂園,它永遠無法被其他事物替代,它是我們生命中最美妙的一個階段。“兒童的魅力好像音樂;它比我們演奏的音樂更有把握能夠進入人心。最高傲的人見了它也會變溫存;人自己也成了孩子,暫時會忘了他的驕傲和他的地位”,讀兒童的作品,也是這樣的一個過程,我們會在其“引路”下慢慢變成一朵朵沒有功利的鮮花,身心也會隨之變得純粹,雨露、陽光會像蝴蝶一樣盤旋在我們的周邊,充滿著詩情畫意,這種感覺讓人無法抗拒。“社會不斷地前進/人類在不斷地進步/我想,未來的世界里/機器人會逐漸代替人類/我想將來人類的手斷了/會長出新的”,通過這些文字,我們與作者對話或者交流,我們甚至會在不知不覺間跟隨作者的“引導”,打開一個全新的視角,我們會在他想象的空間里,跟隨他的角度切換,與現實或生活達成某種和解,而未來,像“一架飛機飛過來,我們只要說一聲到哪里,它就會飛到那里去”。語言在這里加速盛開,它絢爛,它激情四溢,它把我們的心鼓一次次地敲響。
一滴,兩滴,三滴,
雨從天空中落下,
跳著美妙的舞蹈。
優美地落下,
但它們落到的地方,
并不高雅,
到處濕濕的,
不過別擔心,
太陽會把這些
不聽話的雨
一個個趕回家的。
——《雨》
這些簡練、純凈的句子,為我們打開的何止是一扇詩意的門?它更打開了我們對于某種美好的向往和思忖,雨從天空落下,它們踏著節拍,它們會跳起優美的舞蹈,大地并不高雅,卻是它們一一落腳的地方。雨點成了一個個調皮貪玩的孩子,而太陽像母親一樣,會將它們全部趕回家。詩意與想象在這里達到了融合與統一,并注解了我們對于雨的另一番認知,它們只是降臨到人間玩耍的小天使,而天空是它們偌大的家。這首小詩,還會引發我們回憶的大潮,字里行間,還會觸發內心的秘密和機關。他賦予了詩歌靈性與魔力,也由此深深地刺痛了眾人心中的鄉愁,讓人的情緒一片潮濕。這是作者的無心,還是有意的構造,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在閱讀的過程中,它確實會讓人心花怒放,它們澄澈而自然,它們會帶著我們穿過音樂、草、石頭、霞光,它們會引領我們往一片沒有塵俗污染的天空飛翔。這些文字就像是注定了似的,與作者小小的心,一次次邂逅,它們彼此握手,它們在我們看不見的世界里,合二為一,匯成一道童年的光芒。而“一滴,兩滴,三滴”更像是韻腳與節奏,鋪開的是無限的遐想,當你打開想象的翅膀,你會發現成千上萬的雨滴,匯成了一支情感的大軍,它們鋪天蓋地,它們打開各自的喇叭,為自己的征程壯行。
美,無處不在,
就像天上飄過的云,
就像地上的田野,
就像高高聳立的青山,
就像緩緩流過的綠水,
只要你有心,
美,是無處不在的。
——《美留給了我們》
“每個孩子都是天真的詩人”,他們總是將人性最善意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在孩子的眼里,“美,無處不在”,它們活躍于大地的每一個細節中,只要你用心去感知,就會發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會發現萬物皆有愛,不管是青山,還是碧野、綠水,甚至是白云,它們都一如既往地保持一顆初心,只是人類千萬不要因為一己私欲,就去“侵犯”它們,甚至對它們大動干戈。這里的美不僅是一種敘述,更是一種對美的建構,我們唯有永葆一顆純真的心,才能獲得大自然最公正的垂青與愛護。“這個世界充滿鳥語花香,充滿各種奇特生命。遠離了戰火,沒有污染,到處都是凈土,一切都可擁入懷中”,作者帶著美好的情愫而來,他的語言生動而活潑,它們像春天的嫩芽一樣征服著我們心中的物欲,他想告訴我們的依然是,“美,是無處不在的”。通過對語言的過濾,作者為我們解答了某種真理,矯正了我們對于大自然的“偏見”,平靜中,卻透露著淡定與執著。
美國詩人道格拉斯·瑪拉赫說:“這里有許多事讓我們去做,有大事,有小事,但最重要的是我們身旁的事。”而在作者的筆下,只要有了鳥巢,大樹就不會孤獨,鳥巢對于大樹來說,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沒有鳥巢,大樹它就是大樹,獨自搖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個塵世,我們都是孤單的,卻又相互依存,我們的心中盛放著無數的大事小事,它們可能還會影響我們的每一次“行動”,我們有時可能會被小事絆倒,期間又固執地陷入某種情境不能自拔,但對于孩子來說,只要內心有了一個個“鳥巢”,生命的大樹就能常青,就不會孤獨,人類與萬物息息相關,只要和平相處就能攜手共渡難關。
人類啊
你們真是壞
在你們吃著保命物時
也把石沙抽完了
哦,等冰川融化時
你們可要仔細看著腳下
那個正在哭泣的地球
幾百年來
它一直忍受著你們的破壞
它的那一聲聲救命
你們聽見了嗎
你們有停過腳步想過嗎
它的背已無法忍受
你們一直以為
腳下的土地不會說話
其實只是你們沒聽到而已
它一直在吶喊著
在說:
——救命!
——《致人類》
在這首詩中,作者為我們打開了一道道地球的“傷口”,他聽見了它的哭泣、救命聲和吶喊聲,“救命”兩個字多么沉重,又是如此有力量,像是能穿透巖層與地底,把大自然“最恐慌最真實”的心聲描述了出來。美國著名詩人惠特曼曾說過:“大地給予所有的人是物質的精華,而最后,它從人們那里得到的回贈卻是這些物質的垃圾。”美國著名的學者甘哈曼又說:“我們常常將自己周圍的環境當做一種免費的商品,任意地糟蹋而不知加以珍惜。”人類總是想著征服自然,卻忘了大自然也是有情緒的,地球亦是“血肉之軀”,就像人與人之間,不能光想著索取,而應該彼此互愛互敬。只有愛,才能消解矛盾與爭執,也唯有愛,才能讓我們聽見他人內心的悲泣聲。愛是一種最高的圣物,只要你懂了,身體里的溝壑就會慢慢愈合,也唯有這樣,你才能真正去理解他人,并由衷地拒絕“傷害”。愛大自然,其實就是在愛人類自己。作者用他獨特的視角,道出了我們與地球這個母親的“矛盾”,他的呼吁通過“救命”二字體現出來,又賦予了文字不一樣的分量。
時間是個壞人
它把人的頭發變白
它把人的皺紋放大
它讓人的視力減退
它讓人的步履變慢
不僅如此
它還有好多好多罪行
比如
它讓器物蒙上灰
它到處長滿青苔
它讓記憶消失
所以!時間
是個土壞人
可大地啊
讓我與時間打成一片
放棄了又拒絕
——《時間是個壞人》
時間是無情的,它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也不會接受任何的請求,它一直在往前流淌,它一直在改變我們對于萬物的想法,但是它又很擅長使用魔法,它會在我們還以為自己年輕時,悄悄地為你植入一根根白發。它對于每個人又是公平的,它會把衰老的符咒施在我們每一個人的體內,它會讓灰塵降落在器物之上,它甚至還會讓記憶消失,在作者的眼里,時間甚至成了不折不扣的壞人。看似在“責怨”,卻又有一種內在的張力,它孵化著藏在時光深處的諸多美好與無奈,時間推遠了我們與很多事物的距離,有時它就是一堵墻、一扇門,會讓我們空悲嘆。即使時間對我們一再發難,我們也始終無法改變它的任何規則,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它,珍惜時間世界里的寸土寸金。而現實中,時間對于孩子們的意義則更加可貴,他們被學業和培訓班一次次剝奪了本應該屬于他們嬉鬧的時光,當眾人被各種“心靈雞湯”無一例外地洗腦時,“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更是成了人們思想中的一塊“界碑”,無人敢“涉險”或者“越軌”,他們害怕玩樂變成毒品,侵蝕應有的正常的法則。魯迅說:“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將部分本該屬于孩子的時間還給孩子,這是一種尊重和愛;并非將孩子的時間填得滿滿的,就是正解,就是真理,一切都應該權衡利弊,不能“一刀切”,即使是我們的身體,也需要有調節和休憩的時間。時間給了我們很多自由,我們又時常將時間變成了一個高壓戰場,我們總是害怕慢人一拍,害怕一旦落后,我們就會失去陣地,失去高峰,失去人生的海拔。所以對于時間,我們其實是充滿期待的,但往往又是恐慌的,若我們能“與時間打成一片”,也許會遇見一片更好的風景,有時,時間也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它的“罪行”又如何能定它的“罪”?作者將時間說成是壞人,其實是在為時間正名,真正的“壞人”其實是人的內心,時間就是居住在每個人心里的嬰兒,它的好壞和你的心態、你的成長息息相關。你善待它,珍視它,它就會慢慢長成你喜歡的樣子。
當春天的號角驟然吹響,冰封在我們心中的草木會再次蘇醒。它可以是我們難忘的一件舊事,也可以是我們隨手觸摸到的一個音符,甚至連降臨在我們手上的風,都是一種幸福。作者活潑、恬淡、平靜的文字,散發著美妙與自由,給了我們一種濃濃的詩意,當它撫摸萬物時,世間的一切也會剎那變得柔軟。孩子眼中的世界,繽紛多彩,它像一道道光,引領著我們往更美的遠方邁進。羅曼·羅蘭說:“每個孩子都具有極大的做夢的能力,這種能力擴大他所發現的一切,用咿咿呀呀的喊聲延長他的歡樂的顫動。”通過孩子的目光,我們往往能捕捉到平常難以發現的秘密和絢爛,他們的夢里,包羅萬象,精彩紛呈,但每一樣,都具備詩意與美好。
當童真與詩意相遇,我們由此獲得了更多美好的閱讀體驗。我們跟隨作者的“攝像頭”,聽他的講說,緩緩地步入一個語言的世界,這里有憧憬,有思索,有擔憂,有對未來的無線探索。這里,就連一束束光都會舞蹈;這里,月亮的呼吸聲,我們都能聽得到。這就是文字的力量,它能喚醒我們心中的風景,它能打開我們內心對于陽光的愛戀,它還能打開我們的翅膀,讓我們悠閑自在地飛翔。
除了這些詩歌帶給我們的驚喜外,卓沈鐙的作文也讓我們眼前一亮,如《學煮水餃》《禮物》《撈垃圾》《一件快樂的事》等,情感真摯、飽滿,讀來饒有趣味,有一種溫潤人心的親和力。字里行間,迸濺著智慧的火花,張揚著作者的個性。它們是童真世界里的星星,一閃一閃地懸掛著,它們晶瑩而璀璨,每一顆都能喚醒你的記憶,它們會讓我們再次遇到曾經的自己,童年被時光消費得無影無蹤,卻又一直貯藏在我們的心里。童年在我們的身體里如影隨形,而這些與它有關的回憶也會隨著年齡的增大,越來越深刻。奧·霍姆斯說:“舉杯祝賀那個無憂無慮的黃金般的孩提時代,它就像冬夜里的星星,五月的晨露。”有時,我們多么希望能再一次驗收童年的時光,但怎奈,時光總是像高墻一樣,強行將我們與它分開。當我們在這一本書里再次邂逅童年時,我們興許會再度聽到淙淙的流水聲,此刻,那些早已遺失的歡笑,或許會隨之入駐我們的心底。
本書所選的文章,大多數是在報刊上發表過的,這些作品有肌理,有靈魂,甚至鋪陳出了童年特有的底色。卓沈鐙用他的文字告訴我們,追逐夢想是不分年齡的。他在時光的五線譜上為自己譜寫出了最活潑可愛的音符,這些音符也是生命的花骨朵,它們單純、簡單、快樂,它們在等待著盛放的時刻的到來。“我們可以有自己的夢想和方向,孩子們也是一樣,這張白紙,需要用書籍當中描繪的星空來裝點,我們能做到的就是提供一份支持”,隔著年齡的雨霧,對于卓沈鐙這類有夢想的孩子,我們應該給予更多的鼓勵和支持,他們會在未來的某天噴薄而出,他們會讀懂語言背后的夢幻世界和精神力量,他們亦會為我們呈現一個活生生的富有生命知趣的世界。文字,終歸會化成卓沈鐙心里的種子,這些詩意也會慢慢扎根、生長和蔓延。
這些童年的音符,都是成長的聲音。寫作也是面對自我的一種方式,它能調動我們內心深處的陽光和愛,它能恰到好處地撫慰我們的情緒。在學習壓力與日俱增的時代里,作者通過文字解壓,他在寫作的海洋里自由地遨游,他徜徉于“無聲勝有聲”的草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為我們解說著什么,而我們能做的就是靜靜地傾聽他們的聲音,他們的世界里同樣有風有雨有陽光有彩虹,而我始終相信文字會是他最好的伙伴,會是他生命中一道最耀眼的光芒。
文字是有力量的,它會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散發出永恒的亮光。文字是有魔法的,一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