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桂云
今晚下班回家,因為疲勞不想吃飯,妻子說鍋里有兩個番薯,趕快自己拿來吃吧。頓然興至,想著那番薯的美味,便從鍋里小心地掏出那兩個寶貝來。咬上一口,微甜細膩,干而不燥,地道!這兩個番薯實在滋味無窮,待到吃罷,卻想著再來兩個才好。我問妻子:“這番薯哪里來的?”妻子告知說:“這是母親托人從老家帶來的。”我內心深感喜悅,又吃到久違的老家番薯了。
不吃老家的番薯,已有些年頭了。今天吃著香甜的番薯,忽然有些動情,思緒不自覺地回到了遠在山旮旯里的老家,小時候吃煨番薯的情景便一幕幕地浮上心頭。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童年的記憶大概總會與散發清香的番薯有關。我就是吃番薯長大的農家子弟,永遠記得被番薯滋養的那一段難忘的時光。小時候,家里窮,母親總是想著辦法讓我們吃不同花樣的番薯,除了常見的煮,還有烤、蒸、燉。每一種做法都有不同的味道,但我還是最喜歡吃母親灶膛里弄的煨番薯。童年的鄉下,家家戶戶都用磚砌的灶臺做飯。莊戶人家過日子總講究個精打細算,飯熟之后,灶膛里的余燼還紅旺著哩,用水澆熄了太可惜,于是細心的母親便揀幾個番薯埋進去煨好。放學后的我回到家中就餓虎下山似的到處找吃的,礙于田間勞作的父親還未收工,這時候,母親就會扯著嗓子嚷開了:“鍋灶里煨了番薯,先吃了墊墊饑。”
我迫不及待地從灰燼里扒出番薯,剝開烏黑的焦皮,露出黃澄澄的瓤兒,頓時,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放嘴里咬一口,軟酥酥的,那個香勁兒啊,就甭提了。剝過番薯的手上滿是黑乎乎的炭灰,每每會弄到臉上、鼻子上,好笑極了。這時,母親總是扭過頭笑著,然后快速捏一下我的小鼻子,半斥半嗔地道一句:“小饞貓!慢慢吃,別噎著。”等我吃飽了,還有沒吃完的,母親就會接著吃,不忍心浪費一點兒……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臨出門時,我對妻子叮囑道:“晚上別忘了,再煮幾個番薯,我回來吃。”多年沒吃家鄉的番薯了,好好地補一補久違的味道,也慰藉一下我久違的心。工作間歇與同事閑聊,聊著聊著聊到了番薯,他說:“我小時候番薯代飯吃怕了,所以,當生活好起來以后,就再沒吃過番薯,這樣足足十幾年了。前幾天到菜場里去,看到番薯突然有點饞,買了幾斤,吃了兩頓,哎,蠻好吃的。”
伴著番薯香,我度過了童年時光。后來到外面讀書,煨番薯的芳香也離我越來越遠了。如今,番薯成了席宴上的點綴。很多人吃口番薯,只為換換口味。然而,在貧瘠的歲月里,番薯甘甜了多少孩子的童年記憶!正因如此,那番薯的香味至今仍讓我魂牽夢縈。那番薯的香味似乎已深深浸潤到我的血液中,融入到記憶里,隨著歲月的延伸,在我的生命中愈發濃郁、醇香!
吃一口家鄉的番薯,熱乎乎的,直暖到內心;香噴噴的,那香味是童年的味道,鄉村的味道,生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