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琴
小時候,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替父親放牛。
別以為放牛是輕松活,要放好牛,還真得動一番心思。放牛要早起,不能睡懶覺,因為牛最愛吃露水草,也愛吃干凈草,牛的嗅覺特別靈敏,臟水污溝的草它用鼻子聞聞就躲開了。
我八九歲的時候,家里有一間飼養室。父親給生產隊里養著五頭大黃牛。養牛掙的工分多,家里人口多,父親不容分說就把這活包攬下來了。每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趕著牛兒出門了。
春天,牛兒在山上悠閑地吃著草,時不時地叫上幾聲,空曠的山谷頓時有了回音。漫山遍野的花兒開得正艷,蝴蝶也加入了春天的盛會,一群蝴蝶在牛的周圍飛來飛去,有的大如手掌,有的小于銅錢。有一只大彩蝶飛來落在了牛脊背上,美麗優雅。
我被它迷住了雙眼,它的雙翅漂亮極了!黃色、橙色交織在一起,外鑲一圈黑邊,簡直讓人眼花繚亂,翕動的翅羽在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秋天,小伙伴們相約把牛趕到山上。到了那里,我們在山上打鬧,玩捉迷藏,藏在樹坑里,躲在樹叢中,玩老鷹抓小雞,喊著,叫著,跳著,簡直玩瘋了。
雖說樂得屁顛屁顛的,眼睛還要不時地看看牛在不在視線內,看不見牛,我們更著急,就得趕快找。否則,牛跑到莊稼地里糟蹋莊稼,麻煩可就惹大了。
瘋夠了,也累了,大家坐在石頭上喘口氣。片片金黃的葉子鋪滿了山坡,一樹樹的野果掛滿枝頭,紅的像珍珠,黃的像瑪瑙,綠的像翡翠……采摘成熟的野果,是孩童們的樂趣。“饞貓們”在樹下先是吃,吃飽了,便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裝野果。這時的牛肚子也吃得圓溜溜的,我們趕著牛兒回家,滿載而歸。
在那艱難的年月里,一家人圍在院子里享受著山上的野味,笑聲朗朗,竟忘記了日子的清貧。
有一段難忘的小插曲一直在我的記憶中縈繞。有次,牛被蚊蠅追趕得不能正常吃草,開始發瘋似的往回跑,我沒能阻攔住,一頭老黃牛撞翻了我,瞪著眼睛,氣勢洶洶地從我身上毫不猶豫地踏過去。我嚇得哇哇地哭喊,胳膊讓牛踏了一個大包,很快就腫得如青茄子。
我咬牙忍著疼回到家里,父親還狠狠地訓了我一頓,“嫌我不長眼睛”,真是委屈極了。每天晚上,母親都會在昏暗的煤油燈下點燃白酒,用手蘸上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擦洗疼痛處,過了幾個月才慢慢好轉。
冬天河水刺骨,河邊的水草枯黃。河灘裸露出沙石,放牛娃們就轉移地方,把牛又趕到大山里,牛兒排著長隊,有序地在山路上走著,場面十分壯觀,到現在我仍然記憶猶新。
放牛時,男娃割柴,女娃還要捎帶割些蒿草回家。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那么金貴,她們是山石上長出的野花,風來擋風,雨來擋雨。她們從小就有一種責任和擔當,從小就學會體諒父母的辛苦艱難,從小就會幫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歲月悠悠,人生匆匆。放牛的日子,有心酸,有委屈,更多的是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無憂無慮,那樣的歡樂時光像流水一去不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