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自力
從小在農村長大,記得每年暑假,我都會幫父親曬谷。
其實曬谷并不是技術活,在稻場上把谷子均勻地攤開,讓陽光曬干就是。但也有許多煩心事,太陽總是很毒,光腳踩在滾燙的稻場上,有時能燙起泡來。更煩心的是那偷吃的鳥兒,特別是麻雀,一來一大群,像吃自家糧食似的悠閑自在。它們擅長游擊戰,你來它們就飛走,并不飛遠,而是落在曬谷場旁邊的樹上。你一離開,它們立馬落下來,不停啄食新鮮的稻谷。父親總是囑咐我們兄妹,要睜大眼睛看著那些麻雀,不能讓辛辛苦苦種來的糧食給它們糟蹋了。我想也是的,新谷我們還沒吃上,麻雀倒是先嘗新了。
我們總在動腦筋怎么照看好新谷。用竹篩捕鳥,但到處是谷子,麻雀斷然不肯跳到竹篩下面,因此效果不佳。后來還是村里的一個老人教的辦法好,到土墻縫里捉幾只麻雀,用細繩拴住其一只腿,然后掛在竹竿上。麻雀總是掙扎著上下翻飛,那驚恐的鳴叫自然嚇得旁邊的麻雀“兩股戰戰,幾欲先走”,不敢輕易下來偷吃了。用麻雀照看麻雀的方法果然見效,我和妹妹只需在稻場旁邊的樹蔭下捉螞蟻玩,偶爾抬頭看看曬谷場上有沒有雞或者別的不速之客。
當然,也有遇到天突然變臉的時候。我和妹妹趕緊拿起工具,又是掃又是鏟,憋著勁兒把新谷拼命往蛇皮袋里裝,父母也從田地里跑回來幫忙搶著收谷子。在七手八腳的忙亂中,我們終于將曬的谷子全部搶在大雨前收進屋里。我們這才長長舒口氣,扛著工具,提著麻雀跑回家。能把谷子照看好,而且不讓大雨淋濕,我們就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新谷曬上兩三天,就可以入倉了。不久,父親總要去打新谷,我總覺得新米煮的飯,有種陽光的味道。
后來參加工作,再也沒有幫父親曬谷了。在小城里,我租了一塊菜地,常常種些豆子花生類,等收獲了就滿心歡喜地把它們放在陽臺上曬。我慢慢領悟到,父親當年曬谷,曬的是一種喜悅,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