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石鎮東洙村有一位年屆九旬的老人，他的名字叫傅玉榮，別看他一副莊稼人打扮，平凡人生中卻有一段傳奇的故事。在老同學引薦下，我慕名前往東洙采訪，聽老人娓娓說起當年南日島往事。
民國十八年，傅玉榮出生在城郊鄉布墩村一個農民家庭里，十五歲那年，家道貧窮的父母把他送到城里東門兜香燭店當學徒，每天起早摸黑打工，就為學個養家糊口本領。三年后當他手藝學成之際，也同時迎來了莆田解放的曙光。
解放后的第二年，土地改革運動在全國展開，聽說窮人要分田地，還在東門兜做工的傅玉榮趕緊跑回老家參加土改。由于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粗識幾個字，玉榮被村土改隊指派為土改員，負責通知村民開會，宣傳土改政策，調查各戶人口耕地情況。到了1951年土改結束，傅玉榮一家分到一畝兩分地。
1952年冬季，為支援抗美援朝戰爭，政府號召青年應征入伍，初嘗土改甜頭的傅玉榮認識到，當兵就是保家衛國，就是保衛土改勝利果實，便毫不猶豫報名參軍。在他的帶動下，東門兜有二十多名工人店員跟著報了名。那一年的十二月，全縣兩千名應征青年集中在城關東門里，經過半個月的新兵團集訓后，就在一中操場上召開歡送大會，傅玉榮和戰友們身穿新軍裝，站在主席臺最前面，先是縣領導和部隊首長講話，再由一中學生為新兵佩戴紅花，最后在人們歡送下，排著整齊隊伍走上抗美援朝前線。上朝鮮戰場意味著犧牲，傅玉榮心里早已做好為國捐軀準備。
隊伍走出一中操場后，經過頭亭往涵江方向繼續行進，沿途都是夾道歡送的市民。走到半路的時候天下起大雨，新兵身上都被雨水淋濕，傍晚時分到達福清漁溪，當地群眾紛紛騰出房子讓戰士們住進。本來說好隊伍要開往福州搭飛機從東北入朝參戰，第二天接到上級命令，說是福建前線戰事吃緊，新兵團不再北上入朝參戰，全部分配福建前線部隊。
原來不久前南日島剛剛發生過一場激烈保衛戰。這一年的10月11日凌晨六點，敵軍趁解放軍守島兵力不足之機，出動六千余人，在兩艘兵艦、一艘炮艇和兩只登陸艇配合下，大舉向南日島進攻。當時解放軍守島部隊只有一個加強連和一個偵察排，加上區干部和骨干民兵，總共兵力不足四百人。在敵強我弱情況下，守島軍民臨危不懼，奮勇迎擊，與對方進行殊死決戰，終因敵眾我寡，絕大部分戰士血灑戰場。10月14日凌晨，解放軍發起總攻擊……
收復南日島后，28軍83師249團奉命守衛海島。傅玉榮一到南日島，就被分配到炮營一二零炮連當戰士，和玉榮一起分配炮營的還有二十幾名新兵。駐地就在南日島山初下林頭。炮營配有過山炮，每門大炮配備五名炮手，射程可以打到兩鋪遠（莆田方言，一鋪大約五華里）。島上彌漫的硝煙還未散盡，戰備工作非常緊張，新兵一到炮營，每人發給一支卡賓槍、四顆手榴彈、一百發子彈，再加一把鐵鏟。整天除了站崗放哨，就是早出晚歸挖坑道，修工事。當年為了嚴守陣地，駐防部隊參照志愿軍做法，在島上大挖坑道，傅玉榮記得挖好的坑道寬約兩米左右，可以三四人同時并行，高大概一米九，不用低頭就能過去，還可以搭放床鋪，甚至坑道之間交錯相連。團指揮部坑道就是位于石盤與山初交界之處，與設在山初的炮營坑道相接，炮營又分別與巖下、石盤、云萬三個連隊坑道互通，這樣萬一戰事發生，各陣地之間不僅互通情況，還可以相互支援。上級給守島部隊下的命令就是敵軍膽敢再侵犯，堅決守住陣地，而后轉入地下坑道等待援軍到來。新兵下連隊后，坑道才挖不到一半，因此在守島期間，戰士們除了站崗、操練，大部分時間都在挖地洞，坑道實行三班倒輪流作業，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挖掘。坑道內蠟燭點了一根又一根，到后來因洞內空氣稀少連蠟燭燃燒都成問題，戰士們就點燃“墻土燈”（方言諧音）當照明。由于白天黑夜不停地挖掘，戰士兩三天磨破一雙手套，刨成缺口的丁字鎬也不知換了多少把。
原先島上只有一個加強連，戰后一下子駐進一個團，住宿便成為突出問題，在當地群眾熱情支持下，大部分士兵住進百姓家，軍人借住期間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一有空余時間，搶著為鄉親挑水掃地，碰上炊事班蒸饅頭，戰士總會留下一兩個帶給房東孩子吃。傅玉榮當年住在一位叫“阿來”的漁民家中，主人是在一家子擁擠的情況下，騰出房子給戰士住宿。一間屋子安排七八個士兵，兩塊門板墊上幾塊磚頭就是睡覺用的床，因為民房太緊張，一張床鋪還是兩人擠著睡，和玉榮同鋪的是個叫阿鵬的副排長。原來是個正連級軍官，南日島戰斗打響后，這個連長奉命帶領一個連隊從石城搭木船增援，從石盤海外前登上島后，見到全島已被敵軍攻占，又聯絡不上原來的守軍，便私自撤回連隊，事后被上面追究責任，作為陣前逃兵給予連降三級處分，從正連降至副排。阿鵬與玉榮情誼很深，他對玉榮說：“你是新兵，哪天打起仗來，不要怕只管跟他往前沖。”一句很平常的話卻讓玉榮記住一輩子。
249團守島期間受到莆田人民的極大關心和支持，各級政府、人民團體紛紛派出慰問團進島慰問，每位戰士分到一雙布鞋，以及牙杯、日記本等慰問品。莆田縣莆仙戲劇團還上島為軍民慰問演出。
到了1953年春季，戰備坑道全部挖通，部隊接到命令，南日島防務交由29軍守備團駐防。249團撤出南日島后，傅玉榮先后隨部隊在埭頭、黃石等地駐防過，駐防黃石半年時間，部隊借住東洙村民房，玉榮由此認識日后成為伴侶的當地姑娘。1955年4月，玉榮在福清修建龍田機場期間，由于工作成績突出，榮立三等功，受到上級領導表彰，還光榮加入共產黨。1956年傅玉榮被提拔為干部，派往囊山寺政訓隊學習半年。
幾十年后，革命一輩子的傅玉榮終于退休回家安度晚年，每當想起南日島往事，傅老總是感慨萬千。而昔日駐防南日大挖坑道的情景，早已定格在他的記憶深處……（黃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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