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杰
初夏時節,留在我記憶中最深刻的,應該是蠶豆的清香味了。這樣的日子,到鄉間田埂上、小道邊走一走,即可領會到“花海”“麥浪”的內涵,尤其是那碧綠的蠶豆葉下,豆莢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愉悅感和踏實感。人們常將五月贊為“豆熟麥香的紅五月”,一盤香噴噴的炒蠶豆令多少人垂涎!如今,又是蠶豆飄香時。
依稀記得小時候,白里帶著黑點點的蠶豆花開的時候,我便會纏著母親:“何時能吃上青豆?”豆莢剛探出葉面,嘴饞的我便最新品嘗了。
在上學、放學的路上,我經常可以見到孩子們聚在田埂邊,追逐、嬉鬧著摘路邊的豆莢,剝蠶豆吃。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游擊”在田埂與麥浪之中,似魯迅先生筆下《社戲》中“偷羅漢豆”的一群,好不愜意。當然,也有因為踏壞麥子受到大人們責罵、老師批評的時候。孩子們之間偶爾鬧起矛盾,掛在嘴邊的便是具有“報復性”的一句“我去報告老師,你偷吃伯伯的青豆”了。
當時的我肯定不會去考慮青蠶豆在營養方面的價值,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時蠶豆在我們心中分量決不亞于今天孩子們眼里的牛奶之類的東西了,因為蠶豆不僅能充饑,還可以當玩具。剝一碗青豆用棉線把它們穿成一串連成一圈,煮熟,掛在脖子上學濟公,餓了累了,隨時可以充饑,邊吃邊玩,其樂融融。
每到蠶豆成熟時節,父親還會給我們講那些有趣而富含哲理的故事。至今猶記父親的教誨:做人也要如蠶豆實實在在,少炫耀,多做事。當我們吃膩了青豆而奢侈地脫去豆皮獨享其粉粉的豆瓣時,父親那耐人回味的故事又回響在耳邊:有一老農,在豆熟季節,用蠶豆招待他的女婿,女婿也如我們奢侈地脫去豆皮。來年鬧饑荒,女婿無可充饑,求救于岳父,岳父給他熬一碗糊,讓女婿飽餐一頓,女婿贊不絕口。岳父淡淡一笑:“這便是去年你脫下的豆皮,我曬干后磨成粉做的豆皮糊。”女婿啞然。
當時,我很欣賞老農的先見之明,卻很少領悟父親的用意。如今見到父親依然節儉地過日子,頓悟父親的良苦用心。
現在,日子一天天紅火起來了,但每至五月,我總懷念那香噴噴的青蠶豆來。每逢這個季節回鄉,父親總給我準備一包沉甸甸的青豆,讓我好好美餐一頓。往事歷歷,父親給我的僅僅是一包青蠶豆嗎?不,遠遠不是,那是父親的為人之理、處世之道,是一份實實在在的我永遠享受不盡的財富!
在這個初夏的日子里,蠶豆的清香伴著那些留在記憶中的情愫,向我緩緩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