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頭,隸屬于華亭鎮,曾是木蘭溪當中的一個小島村落,交通不便,長期靠渡船跟外界聯系。郭風未曾來過園頭,但是他與園頭卻有著幾重緣分。他沒有在這里留下足跡,留下的多為心跡。
20世紀80年代初,我的伯父代表報社到福州張羅“華東六省一市中學生作文比賽”事宜,第一次登門拜訪郭風時,郭老得知我伯父是莆田華亭人,便向我伯父提議“我們用莆田話交談”,愛鄉思鄉之情溢于言表。“我愛人秋聲當年在華亭教過書呢。”郭老說,“好像就在你們園頭村,時間長啦,有點吃不準了。”我伯父向他轉達了報社請他出任“評委會主任”的愿望,郭老二話沒說便爽快答應下來。
過了沒多久,我伯父第二次去探望時,郭老便先延續了上次未結的話題,他以肯定的口吻說:“我仔細想了想,秋聲就是在你們園頭教書。”
往事一幕幕浮現于郭老眼前,他說道:“我有一位好同學叫龔承渤,正是你們園頭人,當時在莆田縣教育科工作,他了解我家境困難,也知道秋聲能夠勝任,就挑‘最有把握的’,推薦她去園頭學堂任教。記得那是1943年前后的事。秋聲上了一個禮拜課回來告訴我母親,有些學生缺少學習用品,婆媳倆湊了點錢,買了一些簿子、鉛筆去分發給大家……”
當時正值抗日救國之際。郭風于1941年春毅然辭離莆田縣鳳山小學教職,奔赴永安擔任共產黨領導的“華南通訊社”編輯,家中只留下寡母妻子,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為了維持生計,靠秋聲外出教書掙些錢貼補家用。
郭風不滿3歲父親就故世,母子相依為命。郭風年幼多病,林秋聲之父是中醫,母親央人請他給郭風看病,一來二往兩家的關系就熱絡了。林醫生憐惜郭風聰明過人,使盡渾身解數治好了郭風的病。郭風12歲那年,在雙方家長的撮合下,他跟比自己小兩歲的秋聲訂了婚。次年,莆田霍亂流行,秋聲的父親在行醫中不幸染疾而終。待郭風從莆田師范畢業后,這一對苦命人便結為伉儷。郭老在回憶中說“我們從來都沒有家長把自己意志加在我們身上的感覺”,還夸母親“有眼力”,給他找了這么一位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善于持家的好妻子。夫唱婦隨,義無反顧。
1980年7月,操勞一生的秋聲病逝。郭老為之黯然神傷,覺得有愧為夫之道,沒有讓她過上一段安逸生活。郭老說:“每當我伏案整理文件時,似乎感到仍然有一雙溫暖的手,一雙為我所熟悉的手,一雙因家務沉重而顯得粗糙的手,在旁幫助我,這不止是幫忙,這中間具有對我最親切的勉勵和體貼……”
郭風是傳統的。傳統的郭風重情義,因為愛秋聲,他像一株古老而枝葉繁茂的牽牛花,將蔓藤伸向了秋聲工作過的園頭村。權且稱為愛屋及烏吧,凡是從園頭去見他的人,如上海作家我的伯父曾元滄,還有莆田作家龔玉瑞,他都熱情接待,殷殷寄語,文學創作上循循善誘,予以悉心點撥。
1992年秋天,龔玉瑞陪同馬來西亞華文作家協會主席云里風赴福州面晤郭老,商討開展國際文化交流。郭老聽說他們兩位都是華亭園頭人,緊握他們的手久久不放。又是敘鄉情,又是出主意,又是推介福建當紅作家和省作協辦事得力人士,一見如故,從而結下了一種新的緣。至此,郭老與園頭有著三種緣,一為由他愛人結下的緣,二為他直接與我伯父結下的緣,三為他親身與馬來西亞華文作協主席云里風結下的緣。三緣盤根錯節,扯也扯不開。三緣相互促進,結出累累碩果。筆者不由感慨:郭風不是“過風”,而是一陣接著一陣經久不息的長風!
郭風的愛人秋聲可謂赴偏僻農村“支教”的先行者。那時候由華亭到園頭,一路草莽,曲折羊腸,其付出的辛勞,園頭人定會銘記于心。如今的園頭架設了雙橋,水泥大道四通八達,成了遠近聞名的文化村,這里面不也有著秋聲的功勞、郭老的關心和支持嗎?(曾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