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同時也是一部西周和春秋時期的百科全書。莆田人讀《詩經》,還能夠從中讀到莆田話所保存的《詩經》語詞。
《周南·關雎》:“參差荇菜,左右芼之。”莆田話:參差(莆田話讀cān cō)不齊。芼,莆田話讀mō。把散在地上桌上或水中的東西用五指弄起來。小孩子吃東西常常“五指芼”。
《周南·兔罝》:“肅肅兔罝,椓之丁丁。”椓,把尖物垂直往地里打下去。普通話讀zhuó,莆田話讀如監督的“督”。
《周南·芣苢》:“采采芣苢,薄言捋之。”“薄”字,《詩經》里有20多處用作語助詞,沒有實際意思,還經常“薄言”二字連用。莆田人說,“你今天薄去哪里”或“薄講他用功,他確實用功”。捋,普通話讀luō,用手握著條狀物,順著移動、撫摩。莆田話讀luá(音很短促):捋起褲腳;捋稻穗。
《召南·草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忡忡,普通話讀chōng chōng。莆田話說:“心肝頭忡啊忡(讀如:鐘啊鐘)。”
《邶風·簡兮》:“左手執龠,右手秉翟。”龠(yuè)是一種管狀吹樂器。莆田話讀音與“粿”相同,還有用于量米的“米龠”,“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過去燒火時用來通風鼓火的竹管叫“火龠”。織布時卷紗線要用緯龠和際龠。緯龠裝在梭子里。莆田話有個諺語叫:“下頜下找際龠。”際龠是用來纏繞織布的紗線。女人常常把際龠夾在脖子下,卻到處找際龠,就像我們常常戴著眼鏡到處找眼鏡。
《齊風·東方未明》:“東方未明,顛倒衣裳。”古時上衣稱為衣,下裙稱為裳,讀如嘗,衣服合稱作衣裳(yī cháng)。“衣裳”二字莆田話聽起來似“衣娘”或“衣遼”。不少后鼻音韻母ang字在莆田話里韻母變成“瑤”,如箱、蔣、醬、涼等。普通話讀yī shang時,是衣服的通稱,賣估衣就是賣舊衣裳。衣服,莆田話讀如“衣胡”。
《陳風·衡門》:“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棲遲,有多種意思。在本詩句里意思為:游息。莆田話變音為“棲棲”,兩字都讀陽平,如“凄凄”二字的陽平音,意思是:飄泊失意。李賀《致酒行》:“零落棲遲一杯酒,主人奉觴客長壽。”陸游《上鄭宣撫啟》:“某流落無歸,棲遲可嘆。”
《豳風·七月》:“晝爾于茅,宵爾索綯。”白天割茅草,晚上搓繩子。莆田話仍然有捆稻子的“稻索”。雜貨商店里有出售“綯索”。綯,繩索。《爾雅》:“綯,絞也。”
《大雅·蕩》:“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奰,怒也。奰屃(bì xì),氣盛發力的樣子。莆田話常作“奰力”。嬰兒睡覺累了常常會“奰力”。
《小雅·天保》:“禴祠烝嘗,于公先王。”禴(yuè):夏祭;祠:春祭。《說文解字》:“春祭曰祠,品物少,多文詞也。”古人依據“詞”字而造“祠”字!烝,冬祭,讀如蒸;嘗:秋祭,嘗是ang韻的后鼻音字,莆田話讀如“箱”字的陽平音。“烝嘗”二字常連用,表示祭祀。舊時宗族有公田,名叫“烝嘗田”,莆田話聽起來像“秦朝田”或“錢糧田”,所收田租用于宗族祭祀開支。孔穎達的《禮記正義》里則把“烝嘗”二字倒過來用,意思相同:黃目(黃銅酒樽,樽上刻有二目為飾),嘗烝所用。莆田話也把祭祀叫做“嘗烝”,聽起來像“箱(līng)”。人們常說“嘗烝做忌”。
《小雅·賓之初筵》:“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屢舞僛僛。”僛僛(qīqī), 形容人姿勢傾斜不能自正。”南宋向子湮《菩薩蠻》:“飛來雙白鷺。屢作僛僛舞。”莆田話:“僛頭,頭僛僛,坐僛僛,走路僛啊僛。”
《小雅·谷風》:“將恐將懼,維予與女。”又恐又懼的,只有我和你。女,意思是你。莆田話仍然保留古代“女”作為“你”這個意思。
《大雅·烝民》:“征夫捷捷,每懷靡及。”《小雅·巷伯》:“捷捷幡幡,謀欲譖言。”莆田話說:“腳手捷啦捷(腳手敏捷),嘴捷啦捷(口舌敏捷)。”《康熙字典》解釋捷捷為敏捷,就是引用《詩經》這兩句。
莆田人常常友好地罵孩子或貓狗“尸啦”,這個詞總是和吃有關。把食物放在貓狗跟前,說:“尸啦,去吃!”母親常常對幼兒說“尸啦吃嘎一胸前”,意思是說“你怎么吃得胸前都是飯粒”。人們常常對朋友或孩子說“尸啦飽(飽)”,意思相當于“吃飽了撐的”,或是“吃飽了沒事干”。這個“尸”字在《詩經》里用了十七次。周朝祭祀時,請活人代表神接受人們的祭祀,在人和神之間溝通,這個活人就叫做“尸”。如果由卿士(當官的人)擔任尸,就稱為“公尸”。《小雅·楚茨》:“神具醉止,皇尸載起。鼓鐘送尸,神保聿歸。”字面翻譯:神靈都醉了,大尸站起來。鳴鐘給尸送行,祖宗神靈上歸程。《大雅·鳧鹥》:“鳧鹥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肴既嘉。公尸燕飲,福祿來為。”這是說周王以豐嘉酒肴宴請招待祖宗和公尸,公尸則歡悅地來宴飲并助祖宗神靈降賜福祿。
《魯頌·泮水》:“順彼長道,屈此群丑。”莆田俗語:“劉賈走長道。”意為短事長做。
《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灼灼,莆田話近似“脫脫”。被火灼傷,莆田人說“給火灼”。一個人愛出風頭,我們說他“灼灼”,“灼到都無毛了”。莆田人說某人“大超灼”,即很出色的意思。(朱祖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