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那天回去,在舊書柜里,看到一個文具盒,布滿灰塵,銹跡斑斑,米老鼠的圖案,卻清晰可見。想起當年,我還在上小學,午睡醒來,在縣城上學的大姐回來了,笑瞇瞇地把手伸過來,只說了一個字:“給!”
“文具盒!”我伸手抓過來,喜不自禁。同桌有一個這樣的文具盒,已經讓我羨慕了很久,這下終于夢想成真。那些天,總盼著上學,早早趕了去,早早打開書包,把文具工工整整擺在課桌上,心里充滿了小小的喜悅。放學回家,必將它里里外外擦拭一遍,再小心翼翼放到枕頭邊,方可安然入睡。如今,隔了舊年的時光,我早已無法記起,曾經捧在手里的寶貝,何時被打入了寂寞的角落?
有一件紅毛衣,放在衣櫥的最里面。當年,母親買了最好的毛線,忙碌了十多天,為我織了這件紅毛衣。彼時,我正是愛美的年齡,哪里會喜歡穿這樣厚重的毛衣?只將它整整齊齊疊起來,放到衣箱里。多年后,人到中年,只喜歡素色的衣服,更不想嘗試大紅大綠,母親織的紅毛衣,卻一直隨我“流浪”。每次整理衣櫥,看到它還在,就心安了。
這些年,買了很多書。一本老版的《簡·愛》,擺在一堆裝幀精致的書里面,顯得有些另類。每次輕輕拂過它,內心深處總有異樣的感覺。中學時,我偶然看到這本書,卻只匆匆掃了兩眼,就被它的主人拿走,為此我念念難忘。一天,坐在后排的男生,在自習課時,輕輕捅了我一下,回頭,發現他手里拿的,正是我夢寐以求的《簡·愛》。
放學后,狂奔回宿舍,點燃蠟燭,讀到天亮。第二天,急急忙忙還書,那個男生卻紅了臉,小聲說:“送給你了!”仿佛做夢一樣,這本書從此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多年后,我忘了那個男生的名字,可他年少羞澀的模樣,卻依然清晰。
整理電腦桌的抽屜,看到一個小小的掛墜,木頭刻的,半邊心的圖案。想起當年,和一個人去某地,形形色色的旅游紀念品中,單單選中了不起眼的它。原本是一對兒,放在一起,就是一個完美的心形,卻各自拿了一半。因為那人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突然失散了,把它們合在一起,就能重新找到彼此。
如今,我們真的已經失散,縱然這小小的木刻還在,彼此的心,卻已各在天涯。
隔著歲月的風塵,那些舊物、舊衣、舊書、舊的信物,如未了的情緣,總會不經意間,在某個風起的瞬間,輕輕撞擊著我們的心弦。于是,已經漸漸冷漠堅硬的心,剎那間變得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