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和
學子別師范,青春獻講臺。1981年8月,我風塵仆仆地踏上北高的熱土,奔赴坑園小學,圓耕耘教壇之夢。
迎著夏日的海風,步入坑園大隊,我看見村里大都是平房,有不少坑塘,村后還有一座座小山丘。映入眼簾的學校,建在小山丘上,遠離喧囂,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白天,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一到晚上,寂靜的學校,只有遠離故土的我在“守夜”。那個年代,學校沒有電視機,整個大隊里也只有大隊長、“萬元戶”老宋、同事陳老師家有黑白電視機。
我渴望看電視,也盼望看電影。想去鎮(zhèn)上的電影院過把癮,可學校離那里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漫長的夜晚,漆黑的校園,孤獨的煎熬,令我度夜如年。
這一切,被熱情好客的陳老師看在眼里。于是,他邀請我晚上去他家看電視,我真乃求之不得。
傍晚,翻上小山丘,我看到山上有不少墳墓。下了小山丘,便來到了“墓前”村。我一進陳老師家門,就看見廳堂上座無虛席,那臺12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正在播放新聞。走進廳堂,大家看到我來了,就像貴賓光臨,紛紛讓座。我推卻不了,便不好意思地入座,心里暖洋洋的。
陳老師告訴我,當晚將播放香港電視連續(xù)劇《大俠霍元甲》。我聽了,喜出望外:看武打劇目是我夢寐以求的事,真是不虛此行!
說話間,連續(xù)劇開始播放,大家便靜靜地觀賞著。當看到霍元甲施展“迷蹤拳”與武林高手獨臂老人較量之際,電視機頓時出現(xiàn)滿屏幕雪花,圖像模糊不清了,真急死人!陳老師說肯定是海風刮偏了天線,便立刻上了陽臺,轉(zhuǎn)著天線,不時喊話問大家圖像是否清晰。那一刻,你傳我遞,把信息快速“輸送”到陽臺上……他擺弄了許久,屏幕終于又出現(xiàn)了畫面:霍元甲打敗了獨臂老人。唉!都怪海風“作梗”,大家錯過了高手過招的精彩場面……
看完電視劇后,大家告別了溫暖的廳堂。走著,走著,他們都回自己的家了,只有我一個人離開了“墓前”村,登上了小山丘。黑洞洞的夜,萬籟俱寂的路,手電筒的光柱,營造了《聊齋志異》中恐怖的意境。我不敢轉(zhuǎn)頭,雙眼盯著路,邁開大步往前走。突然,“沙啦啦……”一陣聲響,嚇得我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我的腦海浮現(xiàn)出英勇無畏的霍元甲,膽子瞬間壯了:堂堂七尺男兒,有什么可害怕的!便用手電筒朝發(fā)聲處照射,發(fā)現(xiàn)一只老貓從墳墓邊的草叢里溜走了……
次日早上,陳老師再次請我晚上去看電視,我卻心有余悸……夜幕即將降臨,我在校門口踱著方步,猶豫不決:再去看吧,回來必經(jīng)那片墓地;不去看呢,便錯過了霍元甲與俄國大力士比武的精彩續(xù)集……很快,看電視的強烈欲望戰(zhàn)勝了膽小與懦弱,我又趕去“墓前”村了……
回來的路上,我的腦海不斷重播著扣人心弦的畫面:擂臺上,霍元甲面對俄國大力士,臉不改色,心不跳,亮出看家本領(lǐng)“迷蹤拳”,打敗了他……那一刻,這位民族大英雄的名字便烙在我的心上。
“撲通”一聲,我一腳踩空,滑進了約三米深的坑塘。還好,坑塘里沒有水。我摸黑著在塘底找到了手電筒,直起腰來,覺得一陣疼痛,用手電筒一照,原來是膝蓋擦破了皮,流著血。
我沒有埋怨什么,而是爬上坑塘,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學校。我在宿舍里找來幾盒火柴,小心翼翼地撕下火柴盒側(cè)面的磷紙,貼在傷口上,便不再流血了。
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家家戶戶從看黑白電視、彩電,到告別天線看衛(wèi)視、液晶電視,直至進入了網(wǎng)絡(luò)生活。科技成就今朝、未來……
然而,我卻若有所失。因為,再也看不到鄉(xiāng)親們相聚看電視的溫馨畫面,也找不回看電視的那股激情,以及那種如愿以償?shù)臐M足感。曾經(jīng)的美好,成了雕刻在歲月深處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