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珠
藍天上的白云在不知疲倦地飄浮著、變幻著,湛藍的海水晝夜澎湃,調皮的浪花不停地向前涌動著,海風裹挾著腥味迎面徐徐地吹來。
一只只白鷺,時而低頭覓食,時而悠閑自在地在藍天上盤旋,時而不慌不忙地空降到灘涂上吃魚,時而警惕地抬頭觀察著周圍的敵情,每當發現有人試圖靠近它時,情知不妙的它們馬上騰空而起,又落在遠離人的地方繼續覓食。遠方有艘巨輪駛過,撿貝殼的小孩見了,高興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
午后,鳳梅一家三口向大海進軍了,她和老公要去撿苦螺,年邁的婆婆要去挖牡蠣。夏天太陽毒辣,為了防曬,他們全副武裝,穿著長衣長褲,戴著帽子,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雙黑眼睛,手上戴著手套,腳上穿著雨鞋,乍一看,還以為是“特種兵”在執行特殊的任務呢。他們左手提著個塑料桶,婆婆的右手拿著把挖牡蠣的工具,鳳梅和老公的右手各拿著一根2米長的鋼筋,它的一端打磨成扁平的,另一端打磨成鉤子……
夏天的苦螺特別多,有的趴在礁石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有的玩潛伏,靜悄悄地躲在石頭下面偷著樂呢,你得把石頭翻了個底朝天,才能看到它;有的是隱士,甘于寂寞,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正苦苦地修行呢;有的愛熱鬧,成群結對地聚在一起,它們多達上百個,大小不一,好像在開盛大的宴會呢。撿苦螺的人形形色色,有的人慈悲為懷,大的撿了,小的讓它們可持續發展下去;有的人則奉行著一網打盡的原則,結果,它們在劫難逃,全軍覆沒。
撿苦螺是體力活,得爬上爬下的,彎腰探頭,巡視“敵情”,在巨大的礁石上,睜大眼睛反復地瞄過來瞄過去,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有時用盡吃奶的力氣把大石頭翻了個底朝天,地毯式地搜尋后,目標馬上鎖定到另一塊地盤,就這樣不停地急行軍,轉移陣地。如果這塊地盤還沒有被人光顧過,苦螺就特別多,你得眼疾手快、眼觀八方,因為不時有不速之客,會侵入到你的地盤上。
在烈日暴曬下,鳳梅夫婦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擦拭,任憑汗水流到眼睛里,很難受;喉嚨冒煙,也顧不上喝水;左右開弓,恨不得爹媽多生兩只手。在他們的努力下,原來空空如也的水桶,苦螺越來越多,勝利凱旋時,他們撿的螺各自有十來斤了。
有時,撿苦螺,還會有意外收獲呢。石頭下面的縫隙是青蟹藏身的樂園,個頭大的最鐘情大石頭,個頭小的喜歡小石頭,有時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搬開一塊大石頭,除了零星的幾個螺之外,也可能一無所獲。運氣好的時候會看到一只大青蟹,原來它正悠閑自得地藏在大石頭下美美地做春秋大夢。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它倏地來個大轉身,快速地揮舞著那對剪刀似的大鉗子,嘴巴里還時不時地吐出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小泡泡,仿佛在警告你:“這里是我的地盤,不許侵門踏戶!”
短暫的對峙后,狡猾的“敵人”見勢不妙就想開溜,但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這時如果你敢貿然下手抓住它,那你就兇多吉少了,它會死死地鉗住你的手指,疼得你哭爹叫娘的,不管你試圖怎樣甩掉它,它都不肯放“手”呢,一直到你手指斷掉為止,據說打雷時它才肯松“手”呢。有人急中生智地用鐵棍打斷它的一對大鉗子,即使這樣,你也不能馬上得以解脫,需等脫離了母體的大鉗子失去了威力后。而有經驗的人,看見大青蟹,先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用帶來的鐵棍輕輕地摁住青蟹的背,怒不可遏的它,用兩只大鉗子死死地鉗住了鐵棍,這時你趁機下手,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它兩邊的背,動彈不得的它,只好乖乖就擒……
如果水桶內沒有讓它可暫時藏身的東西,它會焦躁不安、張牙舞爪、橫沖直撞,試圖溜之大吉。但如果丟下一只你手上戴的手套,這時它會很安靜地躲在手套下,因為它有了安全感。
太陽偏西了,趕海的人們三三兩兩地離去了,鳳梅和老公、婆婆也走在回家的路上,喧鬧的海灘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有白鷺還沐浴著晚霞的余暉,在水天之間自由自在地飛翔、歌唱。
出發時,水桶是空的,腳下生風,虎虎有生氣;婆婆是挖海蠣的,回家時水桶的重量增加不多,鳳梅夫婦手中的水桶重達十幾斤,步履維艱。鳳梅累得快要趴下來,她悄悄地讓老公幫忙提水桶。同樣累得夠嗆的老公心疼妻子,只好咬牙左右開弓地提著重達二十幾斤的水桶。鳳梅這下解放了,樂得屁顛屁顛地跟在老公的后面。
在前面開路的婆婆無意中回頭,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負重前行,心疼極了!聰慧的她沒有責備媳婦,而是搶過兒子手中的水桶,與自己的水桶來個調包。孝順的兒子,故作輕松道:“左右手提的重量差不多,可以保持平衡,一點也不覺得重。”婆婆執意要提重的水桶。看到年邁的婆婆都這樣賣力,鳳梅良心發現,趕緊從老公的手中提過自己的水桶,心想:自己雖然也愛老公,但關鍵時刻還是有點自私,所以才會讓老公提;婆婆愛兒子是無私的,對比之下,反差就大了。鳳梅的心靈受到了洗禮,體會到母愛的偉大!
撿苦螺,既與大自然零距離接觸,又可以美美地享受勞動的果實,何等愜意呀!
苦螺剛吃時是苦的,回味時卻是甘甜的,可以慢慢地品味它,就像品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