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季
抹去歲月的塵埃,打開記憶的閘門,滿目皆是一幅幅不能忘卻的畫卷。看著一只只在半空中飛舞的蜻蜓,我仿佛回到了兒時的年代……
小時候,蜻蜓是我們最熟悉的一種昆蟲。每到傍晚,我們的頭頂上就會蜂擁著一群蜻蜓,它們飛得那么低,甚至觸手可及。特別是收谷子時,往往會看到它們成群結隊地跑到曬谷場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很是壯觀。
我想捉一只蜻蜓,看它到底長什么樣。于是,我尋來一根樹枝,瞄準后打它。那小家伙機靈得很,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中一只。只見它猶如屁股冒煙的飛機,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后,便一頭栽到了地上。我欣喜若狂地將這小精靈從地上捉起,端詳著:兩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幾乎占據了它的整個頭部,此外它還擁有兩對薄薄的、窄而長的大翅膀……
我的手將它的幾對手腳一陣狂抓,疼痛不已的它卻并未發出聲來,只是瞪大那對晶瑩、剔透的眼睛,怒視著我……小小的蜻蜓,竟敢用這種眼神看本“大王”,我要好好處置它。等它奄奄一息了,我把它放到一只苦苦尋覓食物的螞蟻面前。蜻蜓對螞蟻而言,可算是一個龐然大物!那只螞蟻看到了,馬上回營“調兵”。它剛轉身,另一只螞蟻也恰巧路過,其在蜻蜓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后,也趕緊回府“報喜”了。
我成了看戲的觀眾,覺得好玩極了。兩只螞蟻都領著浩浩蕩蕩的蟻團趕來,它們為爭奪蜻蜓打得兩敗俱傷。螞蟻打起架來也特別有趣,我在一旁看得驚笑不已。正覺得津津有味時,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一只大公雞冷不防地閃到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蜻蜓及上面的螞蟻一同啄到了嘴里。這下可把我惹火了,追著要打它。它以為我要搶它嘴里的蜻蜓,就一口吞了下去。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回家后,我神氣活現地向家人講述了今天的趣事。祖父聽后,臉色突變,他嚴肅地對我說:“打蜻蜓,很好玩吧?你可知道它們是益蟲,它們生來就是專門捕捉害蟲的,而且它們對農作物的豐產,起著很大的作用!你怎么忍心傷害它們呢?”我愣了一下,低著頭說:“爺爺,我錯了。那一只蜻蜓每天能捕捉多少只害蟲呢?”他說:“蜻蜓的食量是非常驚人的。一種俗稱為‘青頭楞’的綠色大蜻蜓,一天還能吃掉兩千只左右的蚜蟲呢。”我聽后,心里一陣刺痛。我開始反思自己的無知,后悔因自己的頑劣而給這些美麗的精靈帶來的傷害。
從此以后,我放學回家經常不走村道,而是徜徉在田埂上,觀賞蜻蜓優美的舞姿,領略這些“滅蟲英雄”的風采。一遇到傷害它們的小伙伴,我就會上前勸阻,以保護這種飛行能力很強的益蟲。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大,漸漸地,我對它們也有了更多了解。在小學語文課上,我讀到了宋代詩人楊萬里的《小池》,“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它詮釋了蜻蜓的可愛和勤勞;在美術課上,我從老師口中得知著名畫家齊白石也極愛蜻蜓,一生將它們畫了千萬回……
然而,進入上世紀80年代后,外企、村辦企業相繼在沃土上占據“陣地”,驚跑了不少蜻蜓。蜻蜓們,痛心地看到,頃頃良田漸漸地被廠房“吞噬”……它們望著,望著,帶著無盡的遺憾,依依不舍地飛離了人們的視線……
但在臺風來襲前,仍然可以看見成群的蜻蜓出現在“幸存”的田地上空。它們有的飛得高,預示將有暴風;有的飛得低,預示將有暴雨。這正應了民間流傳的那句氣象農諺:蜻蜓“高風低雨”,臺風將臨。
此刻,我陷入了沉思:蜻蜓此次“到訪”,也許是為了預報氣象,也許是因為依戀昔日的生態村景……我多么希望蜻蜓能一直留在我們的身邊,希望它們能飛到我們的農田里,飛到我們的城市上空,飛到我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