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言
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看著那寬暢的水泥路直通村莊,我不由地想起了原本那條崎嶇的山間小道,它見證了我們山里人曾經的多少艱辛。
我的家鄉離城里有10公里,在沒有公路、經濟貧困的當年,山里人總得挑著柴草,踏著這條連綿曲折臺梯狀的小路進城去賣,當大汗涔涔抵達城里時,往往衣服全被汗水濕透,有時連褲子的腰部位也都滲透汗水,而一擔柴草只能賣2元多,換回的化肥、日用品等還得挑回家,在這條山路上曾灑下了我們多少汗水。
挑柴草進城大多是下坡路,還可勉強過去,可挑化肥等東西回家都是爬坡那才要命。我永遠忘不了15周歲那年,我挑83斤化肥從城里回家的事。
從城里挑東西回村是項極度重體力活,生產隊要購化肥等東西都沒人愿意去挑,隊里只好規定按成年勞力輪流。那年我家有三個全勞動力,就是我兩個哥哥和舅媽。當年我家是個大家庭,舅舅家與我家合在一起生活,我父母及舅舅在外地工作,兩位哥哥在父親單位做臨時工,家里其實只有舅媽一個全勞力。
這天,又輪到我們家出一個勞動力去城里挑化肥。舅媽那幾天正好賭氣在城里一朋友那玩,姐大我三歲,再過幾個月就是18周歲全勞力,偏偏今天又生病,外婆實在沒轍,只好叫我拿上麻袋去城里找舅媽,還叮囑我若舅媽還在氣頭上不挑,就叫我家的一位親戚幫著一起挑,到時我們付給錢,那天這位親戚正好挑柴草進城。
我到了城里南門找到了舅媽,她還在氣頭上,我便找到了那位親戚,傳了我外婆的話請他幫助,他卻說要去挑碾米廠簍賺5元錢,個性倔犟而沒轍的我在心里暗想:不幫就不幫,不信我挑不回去。
于是我一聲不吭地跟著大伙到城里紅星街那里的一供銷社裝貨,幾擔化肥大伙平分,每人83斤,再加麻袋共85斤。我把化肥挑到南門碾米廠附近時,舅媽心里不放心在那等我,她替我把擔子挑至南門英雄紀念碑時正好下起了小雨,她沒戴斗笠,只得讓我自己挑回去。
城里到我村,除城里至下林這2.5公里的公路外,其余的全是山路,且全是爬坡,渠道嶺這一段坡路還相當陡,像梯子一樣約一公里多長。當我挑著化肥踏著臺階爬上渠道嶺頂時,大汗淋漓不說,全身像散了架,又渴又餓,肩痛腳酸,一點力氣都沒了hellip;hellip;
從城里挑東西回來,村里人一般都是由身強力壯的男子去完成,或半路有人接替,可我一個未成年的姑娘又如何能擔當此任,我躺在草地上歇了好長一段時間,也無法恢復體力,大伙都走好遠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不得不趕緊走,鐘塘灣那段路傳說曾有人遇著流氓,再說如果天黑無法趕到家會更可怕,我無論如何得咬緊牙關挺住了,于是我強逼自己起來繼續前行,可才走十五、二十步,便又扛不住了,不得不停下歇會兒再走,就這樣我走三步歇二步,像烏龜一樣慢吞吞地挪著。
暮色已在天邊一點一點地堆積起來了,叢林深處及山谷,都已昏暗模糊,可我又無力挑得動這重重的化肥,也不敢把它擲掉,又急又怕的我哭了起來hellip;hellip;
外婆從挑化肥回來的大伙那得知,化肥是由我挑,趕緊來接應,她走了約有5里多遠才接到我。外婆為了給我壯膽,邊急促行走邊大聲喊我的名字,靜靜的山野聲音能傳得很遠,當我看到外婆的那一刻眼淚更加不爭氣地往外淌。
外婆年邁也沒多大體力,我們婆孫倆只好輪換著挑,好長時間才摸黑進村。
回到家我連飯都沒吃,一頭扎進床上睡著,夢境中我還在半路上哭著挑化肥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