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河
想家的時候,想起最多的竟然是一種聲音。那就是媽媽蹬著老縫紉機的吧嗒聲。這種聲音就像是媽媽唱起的搖籃曲,貫穿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光。
那時候,穿的衣服都是補了又補,補丁摞補丁的。媽媽有一種本領,能把補丁弄得很好看。那種創意,跟現在的休閑服差不多。
比方我衣服最愛爛的地方是袖子和膝蓋。特別是有右袖子,因為我們爬墻,我都是右手先上,所以胳膊那地方早早就會磨出洞。媽媽就會找兩塊顏色一樣的布,給我一邊袖子打一個補丁,那補丁的樣子,跟現在的休閑西服幾乎一模一樣。
膝蓋爛了,媽媽就會把補丁打在里面,在外面用隨色線,一圈一圈跑起來。直到把爛的洞洞也扎得看不出來為止。
平常我和妹妹是不大關心媽媽和她的縫紉機的。只有到了冬天,我們知道媽媽趕集給我們買了布料,要做新衣服了,就對媽媽的縫紉機非常感興趣。
但是媽媽的活兒很多。村里有縫紉機的人家不多,媽媽不但要做全家人的衣服,還要做鄰居的,要做二叔三叔的,所以常常忙到半宿。
那時候的冬天很冷很冷,我和妹妹趴在很暖和的被窩里,看著媽媽在燈下忙活著。燈是煤油燈,燈光搖曳,媽媽很小心,但是無論怎么小心,媽媽還是常常不經意間就把小油燈撲滅了。我和妹妹就縮進被窩嚇唬媽媽,大毛猴來了,大毛猴來了。
媽媽說來了先把你們叼去。我們看了一會兒,熬不住,就睡了過去。醒了后,發現媽媽還在忙活。
這樣,從一開進冬月門,媽媽就開始做衣服,媽媽能一直忙活到快過年了,才能給我們做完衣服。
因為家里的縫紉機和媽媽出色的縫紉技術,媽媽在鄰居們中間顯得很有人緣,忙活了半天,給人家把衣服送去,聽著人家的感謝話,媽媽很高興,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我和妹妹那時候就想找個詞形容媽媽,但是不會找。現在知道了,那個此詞就是虛榮。是的,虛榮且熱心的媽媽蹬著縫紉機,穿過了我們的童年和少年。直到現在。
媽媽已經老了,需要戴上老花鏡了,縫紉機也老了,蹬起來有咣當咣當的聲音。但是,聽著媽媽蹬著縫紉機的聲音,總是感到溫暖,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