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森
晨起,啟窗,忽聞“吱噶吱噶”的蟈蟈聲。鳴聲不絕,思緒,便被牽引到了兒時的鄉野。
那個時候,農村種地,還沒有大量使用農藥,特別是根絕一切的“除草劑”。所以,時令進入秋天,草木茂盛,蟈蟈聲,四處可聞。
蟈蟈,生于野,坡地、草崗,樹叢、莊稼地,都是它的歡鳴之處。蟈蟈的叫聲,跟蟋蟀相近,但聲音更為悠長、纏綿。清晨,太陽一出,蟈蟈就叫了。一個人站在田野之中,就感到四處被蟈蟈聲包圍著。叫聲此起彼伏,忽近忽遠,時而獨鳴,時而合唱,更相交替,迭唱不已。
捉蟈蟈,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雖是有草的地方就有蟈蟈,但蟈蟈卻更喜歡待在紅薯地或大豆地里。而且蟈蟈有一個特性:鳴叫時,喜歡站在莊稼的葉面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吟唱著,所以很容易尋找。聽到蟈蟈的叫聲,孩子們就會弓著腰,悄悄地向蟈蟈靠近,遠遠地,就能看見草綠色的蟈蟈,玲瓏剔透,振翅暢鳴。等靠得很近時,蟈蟈一定是也意識到了臨近的危險,就停止了自己的鳴唱,可是為時已晚,孩子們一個“猛撲”,一只蟈蟈就捉到手了。
捉到手的蟈蟈,放在手心把玩,也是一件極歡快的事情。蟈蟈晶瑩透亮的短翅,和它的草碧的身體,相互映襯,讓人體悟到一種明快,和秋意的涼爽。
我捉到蟈蟈,通常會把它交給祖母,祖母就為它做一只小籠子。祖母很耐心,很細致。她拿一根秸稈,剝下秸稈上的硬皮,剩下的中間部分用來做支架,硬皮來回穿在支架上,之間留有一定的間隙,可以透視外部世界。一會兒,一只靈巧的小籠子就做成了。于是,就將蟈蟈放入籠子中,然后掛在門楣上,或者窗欞上。
有些時候,捉到的蟈蟈多,我就會將蟈蟈放到門口的石榴樹上。放到石榴樹上的蟈蟈,叫得會更歡,更脆。它會從早晨,一直叫到黃昏,有時,夜晚的月格外亮,蟈蟈就會不期然地叫了起來。有一次,我確是看到我的祖母,在月光下,靜聽蟈蟈的鳴聲。她一定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是在想那些已逝的秋天,還是在想蟈蟈聲里的秋野?
好想,再走進鄉野,去聽那鋪天蓋地的蟈蟈聲。可遺憾的是,如今,鄉野也難聞蟈蟈聲了。過多地噴灑農藥,已嚴重破壞了蟈蟈的生存環境。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只能在詩詞,或者回憶里,傾聽蟈蟈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