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人
我們莆田人把舂米稱為舂碓。舂米,有用腳踩的和用手舂的兩種,雖談不上什么工藝,過程也并不復雜,但絕對是個力氣活。要舂一臼米,最少得舂三百下,要花近一個鐘頭。不少人舂得大汗淋漓,喘氣不已。以前女子嫁人,做了人家媳婦,就要干著這種舂米挑水的家務活,這些粗活很苦。在一些反映古代民間生活的繪畫里,常見舂米圖:畫中人多是女性,舉著舂杵,面前是石臼或木臼,臼的樣子像水缸。李白有詩云: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
腳踩的臼,是用一塊大整石慢慢鑿成。它形同一只巨大的酒盅,臼口的直徑不小于70——80公分。一只大的石臼,一般要四個人才能抬得動它。臼內鑿有螺紋,臼的身子須埋在地下,臼口露出地面,四周用破陶瓷缸片貼平,以便于清掃。在臼的上面,架著用一棵大樹段做成的碓身,碓的頭部下面有石杵,構成一個放倒的“7”字。碓肚的中部,兩邊有支撐翹動的橫桿,碓尾部的地下往往會挖一個深坑,當把重心移到碓尾并將其向坑里踩壓下去,碓頭即抬了起來,然后舂下去,抬起來,再舂下去,就這樣機械地重復。碓臼上面橫著一根木桿或竹桿,供舂米的人扶手。熟悉的老手,有時會連續不斷跑跳著舂了起來。“公雞啄白米,啄來啄去啄不起”就是舂米的形象寫照。用這種方式加工出來的米粉一般用來制作興化米粉和山里白粿,可惜現在這類加工方式已被機械加工所取代,導致這類食品的味道大不如從前了。
手舂方式都在春節前進行,是為過節做準備,舂米倒成了鄉間迎接春節的前奏,農婦們把米舂成粉準備做“印糕”、“紅團”等過年。舂粉的米先要用清水浸泡幾天,等到微微發脹,然后把水晾干,這樣才可以舂出又白又細的米粉來。小孩子愛過年,卻沒時間觀念,不知今夕是何夕,唯有日盼夜盼,盼媽媽早些浸米舂粉,媽媽一浸米,就知道快要過年了,就有好多好吃的。于是,我總是興高采烈地在媽媽屁股后面跟進跟出,看著媽媽忙來忙去:大木盤找出來了,大米提過來了,水挑回來了;白花花的米倒進木盤里,一桶桶的清水倒進木盤里,米浸在水里時不時會冒出來一個氣泡,慢慢變白。過了一晚,房里就飄著一股淡淡的氣味,過不久,遠遠近近的村莊都響起了舂米的聲音。聲音沉沉的,悶悶的,一下又一下,一聲接一聲。
幾十年過去了,石臼早就不用了。雖然村里現在還有二副石舂,一副在我家的老屋里,一副還在村子里曬日淋雨,只是碓頭不知哪里去了。如今的舂米聲在我們村莊徹底消逝了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