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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明信

小時候，特喜歡電影里用彈弓襲擊和戲弄日本鬼子的鏡頭。我們也都喜歡彈弓，用彈弓來玩游戲，用彈弓來打天天厚著臉皮偷吃玉米稻谷的眾多麻雀，甚至還用彈弓來偷襲在池塘淺水處嬉戲的草魚。一把彈弓給我們帶來了諸多的樂趣。
那時，我家周圍有好幾個陶器廠，這些陶器廠成為我們學著電影里玩打日本小鬼子游戲的最好場所。陶瓷是由粘土制成的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陶瓷坯，曬干后上釉，然后抬進火坑里。這個火坑長有五十米，高有三、四米，寬有兩、三米，火坑上每隔幾米便留有一個火口，是用來添松柏枝的。整個火坑像一座碉堡，火坑上那些小火口更像碉堡墻壁上開的小孔，用來由里向外開槍射擊。平日里，我們玩彈弓時，都分成兩撥人馬，一撥人扮演八路軍，一撥人扮演小鬼子，扮演八路軍的人躲在火口處，拿著彈弓由外向內發射彈丸，扮演小鬼子的人在火坑里頭，拿著彈弓由內向外發射彈丸。因為外面的人在明處，里面的人在暗處，因此扮演解放軍的一方往往吃大虧，常挨彈丸，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雖然彈丸是由用做陶瓷坯的粘土做成，不過，有兩、三顆黃豆那么大的泥丸擊中身體特別是臉部，還是有點疼。動地驚天怒似雷，激戰正酣的我們自然顧不上疼痛，不斷換位置，找角度，頻頻從口袋中掏出泥丸，在“槍林彈雨”中，我們不愧是英勇無畏的“職業槍手”。特別是在存放陶瓷坯的庫房中，我們展開游擊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彼此間很難被泥丸擊中，倒是可憐的陶瓷坯成了千瘡百孔的靶子。看著好端端的陶瓷坯上那被泥丸打穿的洞，我們害怕極了，趕緊開溜。但我們中還是有數個動作不麻利的人，被逮住了。大人一聲怒喝，只唬得他張口結舌，驚慌失措，供出了所有參加這場游擊戰的孩子。正由于這數個小叛徒的出賣，此后，我們不得不轉移陣地，繼續用彈弓發射彈丸的游戲，繼續歷練我們的“槍法”。
山上那片密不透風的龍眼林，是我們玩彈弓的世外桃源。在上龍眼林之前，我們先去了趟溪邊，大把大把撿指頭大小的卵石，兩邊褲兜裝得鼓鼓的。帶上充足的“彈藥”后，我們直奔山上。我不敢獨自前往那片龍眼林，因為，靠里頭的幾棵龍眼樹下，堆放著幾個半米高的圓柱形陶瓷缸，就是村里人常提到的“金斗缸”，聽大人說那里頭裝的是先人的尸骨。颯颯秋風中，樹葉發出的響聲，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悚然。有孩子不聽話或愛哭鬧，大人會嚇唬說，再哭鬧的話，就把你扔到“金斗缸”那邊，家長這種近似于野蠻的教育方法雖然不好，但他們這話會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孩子的哭鬧聲嘎然而止。當然，這會我們十來個孩子集體上山，早把以前脊梁發冷的遭遇拋到九霄云外。真是奇怪，山上的龍眼林間，鳥兒就是多，眾多的麻雀大中午的便在看得見的樹梢上跳躍著，或藏在密密匝匝的樹葉間嘰嘰喳喳地歡唱不停。麻雀很小，不好打中，即便我們一個個屏聲息氣，連咳嗽也不敢輕易咳嗽，手持彈弓，石丸瞄準著它們，但我們的收獲往往很小。所以呢，我們的石丸常常對準塊頭較大的烏鴉和喜鵲。嘴大而直的烏鴨全身羽毛黑色，最讓我們厭惡，至于喜鵲，我們可是有選擇地打。村里老人說，不是所有的喜鵲都叫喜：喜鵲靜靜地站著，其叫聲平緩圓潤，傳說聽見它叫將有喜事來臨，人們也因此喜出望外，盼望喜從天降；喜鵲急促地掠過，其叫聲急噪嘈雜，傳說聽見它將有壞事找上門。所以，每當聽見喜鵲嘈雜的聲音，老人會說一句：“喜鵲叫阿姨，好的來壞的掉茅坑。”我們用石丸打的就是叫聲嘈雜的喜鵲。當彈弓發射出的石丸擊中喜鵲等時，我們便大步流星跑過去，否則，身受重傷的它們抖抖翅膀，還想溜之大吉。
我們用特制的鋸片宰掉麻雀，再用棕葉包扎一下，然后用泥巴把棕葉裹得嚴嚴實實，并撿來一堆樹枝和枯草，燒烤起來。在享受美餐之時，我們還徜徉在樹間，遴選可以用來加工成彈弓的樹枝hellip;hellip;
在學校里，我們也玩彈弓。在班級里，幾個調皮的同學上課時，用彈弓發射紙丸，襲擊坐在前排同學的后腦。這個被騷擾的同學氣沖沖地轉過來盯著后面的同學，表示強烈反抗。不料，不知情的老師以為坐在前面的這位同學上課左顧右盼，狠狠地批評了他一番。真是冤極了！下課后，我們便直奔教室后面的一個大埕，拿出彈弓，玩發射紙丸比賽：一個人后伸著手站在前面，后面也有兩個人，分別握住前面那人的左右手，并把另一只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還有一個同學坐在后面兩人用胳膊搭成的“椅子”上，并在移動中用彈弓發射紙丸hellip;hellip;
在各種場合玩彈弓，我們各個練就了百發百中的高明“槍法”。我們像狙擊手一樣，用彈弓遠遠地彈出石丸，狠狠地教訓一下平日里在背后偷襲并讓我們狼狽不堪的惡狗；樹梢上，還有幾顆特別大的龍眼正在孤芳自賞，想考驗我們的攀爬能力和膽量，我們不假思索，紛紛掏出彈弓，集中優勢“兵力”打一點，瞬間，密集的石丸編織成強大的火力網，這幾顆空中“籃球”應聲落地；上學路上，村里那個啞巴瘋子揮舞著菜刀，正向我們砍來，我們用彈弓擊退他的魯莽，我們沒有用力瞄準他的要害部位，他畢竟是個可憐的瘋子；我們偶爾也搞惡作劇，把松樹下那幾個臭氣沖天的茅坑打得稀巴爛。松樹下是我們玩各種游戲的一個理想場所，不識相的大人偏偏在這設置茅坑，茅坑四周成了老蛇的出沒處，這也便有了這出我們用石丸擊破陶瓷缸的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