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清
小時候,每當有人講鬼故事,我總喜歡貼耳去聽,至今還記得一則關于如何識別鬼的故事:在沒有下雨的陰天里,如果有人打著黑傘走路,周圍又沒別人,那個人就是鬼,千萬不要過去。那會,還聽說村內一座冷清的土地廟及一條陰暗小巷里,曾有鬼戴著高帽出沒。
也許是鬼故事聽多了,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是早早地把家門關上,生怕鬼跑進來,更別說晚上單獨外出了。然而有天晚上,我卻斗膽獨自溜出去。次日母親說,當晚我走的那條路上有鬼。村里許多人親眼目睹,我聽了毛骨悚然。
原來,那天傍晚,村里十幾個女的,到隔壁村看完電影回家,路上老是尾隨著一團黑影,與她們若即若離。當時夜色朦朧,難辨黑影是人還是鬼,她們心里就有點發怵。起初一路有說有笑,聲音很大,不一會兒就慌張起來,走路都擠在了一塊,把當中一位老人當成“蜂王”圍在中間hellip;hellip;她們個個都害怕墊后,一旦誰走慢了,便會下意識地趕緊小跑幾步,順勢插到人群的前面去。
期間,那位老人被圍擠著趕路腿都酸了,便悄悄地對大伙說:“慌什么呀,后面跟著的是前村的啞巴,不要怕。”這句話,多少給大伙壯了下膽。原來,前村真的有一個啞巴。于是人群出現了暫時的安定。不過,她們內心還是十分恐懼,都想快點走出前村,這樣就可以甩掉那個可怕的黑影了。
誰知,走過前村,她們回頭一看,那個黑影依舊緊跟不放。不是啞巴,肯定是鬼!頓時,個個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偏不湊巧,此時進入本村地界的唯有一條田間小道,只能逐個而行,再也不能擠到一塊,在一種懼怕心理的觸碰下,她們爭先恐后地拔腿往村里跑。要命的是,后面的鬼影竟然也跟著跑了起來,緊追不舍。這下子她們更加害怕了,有人急得尖叫:“鬼呀!”這一叫不得了,大伙瞬間亂成一團,有人東顛西倒把手提油燈滅了,有人慌不擇路踩入水田,把晚上看電影的樂趣全都丟到了云霄之外。落在最后面的老人差點跌倒,實在跑不動了,便拖著雙腿邊走邊喊給自己壯膽:“反正我是快要死的人了,即使鬼來了也不怕!”這一叫喊還真奏效,把鬼影鎮住不跑了,但其還是尾隨不放。
很奇怪的是,那個鬼影最后消失在我家周圍的幾十棵荔枝樹之中。
第二天生產隊出工,許多人對我母親說,鬼跑到我家住的地方了,問我母親有沒有發現? 于是,收工后我母親一進家門就說起村里人遇鬼之事,還特地問我是否見到鬼了?
我聽后當即噴飯而出,那個“鬼”其實就是我!那天我見那么多人路過家門口要去看電影,就叫家人一起去看,誰知沒有一人附和,都說沒放電影,生怕白跑一趟。當時,我最喜歡看電影,可是家人不想去,我只好一個人去,心想,回家時可以跟著村里人一起走hellip;hellip;電影散場后,我看那批人中沒有一個男孩子,清一色的女同胞,不好意思與她們一塊走,只好悄悄地尾隨她們。由于距離較遠,我也聽不清前面的人在說什么,就連尖叫聲“鬼呀”也沒聽清。當時正值冬天,我穿了家里唯一一件大人的破棉襖,在黑夜中,遠遠看起來,又矮又胖,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每每回想起這件事,我心湖總會激起一片波瀾:一個小孩竟然能嚇倒那么多人,如此怪事或許只有在文革時期才會發生吧。當時社會人鬼不分,農村信鬼現象如洪流般泛濫,才會讓我當了一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