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華
小時候,我們村里的小孩經常玩打仗的游戲。之所以對打仗情有獨鐘,我想,可能跟那時看戰爭影片有關吧。小時候,大隊部操場經常放電影,放最多的,是《南征北戰》《地道戰》《地雷戰》《紅日》《洪湖赤衛隊》hellip;hellip;這樣一批耳熟能詳的故事片。有的片子,春天放了,冬天再放;今年放了,明年再放,但大家并不覺得厭煩,每放一場,總是津津有味地看,認認真真地看,哪怕是放映期間來了暴雨,也盡量在雨中堅持看完。
電影看得多了,心里頭就癢癢的,很自然戀上了虛擬的戰斗游戲。在我記憶中,二哥是個很有能耐、鬼點子很多的英雄,一位最可勝任“孩子王”稱謂的鄉村少年。他帶領我們到屋后小樹林里建“碉堡”;教我們自制機關槍,用老家那棵苦楝樹的果實當子彈。更好玩的是,二哥還發明了一種“敵情監控器”,就是用一根長長的串連起來的繩子,一頭連著屋后他認為的某幾個“軍事敏感點”,一頭連著我家后房二哥居住的那個“觀察哨”。有一回,充當“監控器”的繩子劇烈地搖晃了兩下,二哥一陣狂喜,飛奔去屋后尋找“敵情”,原來,是鄰居秋風家的一只母羊在吃草時,不小心絆到了二哥暗中布控的“機關”hellip;hellip;只是后來,我父親發現了二哥的“監控器”,氣得暴跳如雷,因為那些繩子是他準備用來捆扎地里的稻草,突然間就不翼而飛了。找了半天,才在二哥的“觀察哨”里找到了。可想而知,父親把二哥狠揍了一頓,馬上沒收了那根二哥引以為豪的繩子。
再好玩的游戲,總有玩膩的時候。比如捉迷藏,砸鐵項,頂獨腿,摔香煙殼,彈玻璃珠,彈橄欖仔等等,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鄉村兒童游戲,時興一陣,又悄悄被另一種新的游戲形式所替代。很快,我們玩起了打仗的游戲。不知何時起,我們的游戲園,搬到了南山那片東灣自然村與湖西自然村交界的山地。在我們看來,那才是真正意義的“國界”。我們的隊伍很快拉起來了,最好的戰士也挑選出來了。對方呢,是我們小學的同學,看樣子大伙都想玩點刺激的,不等我二哥說完游戲的規則,對方的幾個塊頭較大的同學,就激動地哄起來,來啊,干,誰怕誰!
那場戰斗在傍晚拉開序幕,到黃昏時結束。在我印象中,戰斗很是激烈,不知是誰喊出的一聲“開始”,雙方石粒紛飛,泥塊猛砸,木棍狂舞,連地頭里將枯未枯的番薯藤,也被當作了武器,從我們這邊的陣地晃晃悠悠飛過去,又從對方那邊的陣地晃晃悠悠扔過來。有一瞬間,正當二哥潛伏著向敵方陣地匍匐前進的關鍵時刻,一個眼睛有點斜的對方人員發現了他,居然把一粒碩大的石塊猛地瞄準二哥砸過來。我們在后方觀戰的伙伴們,包括我的姐姐和堂姐,都驚慌地尖叫起來,阿元小心,阿元小心!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二哥光榮掛彩,頭部很快起了一個疙瘩,但二哥輕傷不下火線,一直堅持到戰斗結束。最后,有兩、三個敵人負傷陸續向后撤退,對方漸漸潰不成軍,我方大獲全勝。很快,當天晚上對方陸續有家長找上門來告狀,我母親很生氣,懲罰了二哥不說,連一向對我們很疼愛的奶奶,也莫明其妙地生了悶氣。后來我才明白,湖西是奶奶的娘家,那個自然村有一半以上的大人小孩叫奶奶“大姑”。深受娘家人尊敬的奶奶大概覺得,自己的孫子居然帶人打娘家人的孫子,是很丟臉面的事hellip;hellip; 后來,二哥初中未畢業,就綴學回家,開手扶拖拉機,進鞋廠打工,辦洗衣粉廠等,前前后后換了好多個行業。遺憾的是,二哥已過了不惑之年,卻未能真正讀悟人生,欠了一屁股的債。我有時想,二哥為什么不去參軍呢?也許只有軍營這樣的舞臺,才是他真正的用武之地。人生有時就是這樣,錯過了一站,一輩子可能也就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