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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來水

從廠里出來，我一眼就看見了那三棵向日葵。
三棵向日葵，像三個害羞的小姑娘，躲在西北角的一個花圃里。一棵葵花低垂，一棵花盤向上，一棵還沒有開花。
我幾乎每天都要路過這里，卻從不在意這三棵向日葵。對向日葵的喜愛，最早是從小喜歡吃葵花籽，曾經拿著撿來的硬紙板從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手中換葵花籽吃。小時候父母舍不得給我們零花錢，想吃零食，幾乎都要靠自己，上山挖草藥，到處撿酒瓶，拾硬紙板等。
后來喜歡詩歌，對詩人芒克筆下的向日葵非常喜歡。曾經手抄芒克的詩歌：“即使是扭斷了脖子/腳下的土地，可以擰出一把血來”，這樣的詩句至今記憶猶新。向日葵在芒克筆下成了一種象征。
再后來，是梵高的油畫。那幅代表作《燃燒的向日葵》簡直就是一輪輪明晃晃的太陽，讓人不敢直視。我曾經想買一幅仿品掛在臥室里，卻一直沒有勇氣，我怕我會被梵高筆下的向日葵灼傷。
我曾經種過向日葵。那是在小學一年級，一位同班同學極具商業頭腦，他在班里出售向日葵種子。兩毛錢一小包，數量不多，但是也足夠種了。我好不容易從父親手里要來兩毛錢，姐姐卻反對我買葵花籽，她一直想買根扎頭發的漂亮皮筋。我卻堅持買了向日葵種子，買回家發現沒地方種，最后還是央求父親將菜園的地頭給我留下一小塊空地，我拿了鐵鍬，挖了土，平整之后，將種子點了進去。可是一直沒有發芽，姐姐開始念叨，說我那同學是個騙子，他將炒熟的瓜子當作生瓜子來賣，說我上當了。我當然不肯相信，其他同學種的向日葵發芽了，我這才放下心來。
我種的向日葵最終只發了一棵芽，不幾天就長起來了。我叮囑父親幫我照看好這僅有的一棵向日葵。因為當時農村家家養的都有豬、牛、羊，雞、鴨、鵝等家畜家禽，它們經常會鉆進菜園搞破壞。父親要我放心，說向日葵又不是蔬菜，禽畜們不會吃的。
令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頭豬鉆進我家的菜園，毫不客氣地拱起來了，向日葵被拱起，綠色的身子被攔腰拱斷！
向日葵沒有了，我難過了一個春天。同學們炫耀地拿著收獲的葵花籽，而我兩手空空地坐在板凳上。
第二年，那位同學繼續兜售向日葵種子，并且答應給我優惠，買一包送一包，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花圃里的這三棵向日葵，我會經常來觀看的，我想看到它們葵花籽飽滿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