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谷忠
我是一個生性好動的人,除非有事可做,否則一有閑暇,玩的勁頭就會不可遏止地冒了出來。輪到那時,若有朋友邀我去郊游、打牌或唱歌、跳舞什么的,我準會一口應允,及時到場,迅速投入,顯得非常起勁,非常放松。
仔細想來,這些屬于“吃喝玩樂”的碎雜子中,也真有一些“自創”的記錄需要曝光:諸如我曾與一好友打賭喝啤酒,一氣喝了一個下午,結果倆人皆伏在茶館桌面上酒醉不醒;某日去友人家打麻將,從上午8點直搓到次晨8點,慌忙趕到單位上班,才發現鑰匙還放在家中;又如去年秋天出差某地,集體去歌廳練喉,我被首推上臺,結果以一曲《好人好夢》博得眾人連連喝彩,得意之余竟自作多情地又奉獻了三首新曲,終了才發覺喉嚨又干又疼;次日開會發言,聲音嘶啞,讓一位女主持人當場憐惜起來:“朱君剛到此地,想來有所不適,但他還是堅持把話說完,精神可嘉!”總之,玩的尺寸,許多時候還真的不那么好把握。
然而,閑暇之余只有寂寞相伴,這日子也不好過,何況個性如此,假裝去渴望寧靜又渴望不來;又相信人生若只有寂寞,又何必人生,天地若只有寂寞,又何來天地?
為此,有人曾夸我精力充沛,我不得意;有人曾投我以白眼,我不在意。因我深知,我決非屬新人類一類之人,更不會因一個玩字而一味迷離沉醉的,更不會去掉約束,放縱自己。這也真虧多讀了幾本書,腦子里還繃緊了一根弦,在關鍵時刻,或進或退,能果敢取決于對得失的權衡。
由此想來,所謂玩,所謂休閑,熱愛它者未必盡出于無知,可怕的是對此固執地持有偏見。別人不說,只說當今的文人,早也領受過太多的討伐、自責,也領受過許多的貧乏、窘蹇,而今偌大文壇,熱鬧了一陣,已無熱點可抓,大家總是匆忙又匆忙,無奈復無奈,這又何苦與自己太過不去呢?偶爾,也在認真做學問之余,給自己的生活涂抹一點色彩,浸潤一些酒香,又有什么不好?若自己喜歡與寂寞為伍,讓月光如水照茲夜,但看到別人去玩,心中就打翻了五味瓶,還“拔劍四顧”,惡語相加,這才真是可怕。
因此,應該允許人有寂寞權,也應該允許人有不寂寞權。
以上所述,到底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須知,諸如我所說的這個“玩”字,換一百人,也可能有一百種理解和說法,而且有時就一些字眼上說,是無法細探細究的。仍以我自己來講,這種看似好動的生性,好玩的勁頭,在一些人看來,被歸到“吃喝玩樂”那一范疇還是客氣的;不客氣的,給你一些什么名聲,站在你面前,心明眼亮地要你認錯,要你幡然改悔,也不是沒有可能。退一步說,若一個人與吃喝玩樂掛起鉤來,問題也不見得會少,至少有人就會苦口婆心地向你勸告,說是有多少人因此消磨了意志,最后淪落了下去;或者正色地要求你要注意影響。而你,最好低著頭,把心緒和目光都調整到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激涕零上,再回到你的書房中去,讀一讀《太上感應篇》。這樣,有什么最難將息的,也許就息了。
看來,一個“玩”字,對一個人的生活來說并不那么輕易,更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么簡單。除非你想我行我素,否則,你的生命張力,最好也只張到那些枯燥的道德化和道學化的標準就戛然而止吧,要不,周圍那些異樣的眼睛是會說話的。
能不管嗎?也能。什么時候,家有“藏書一萬卷,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
也不對!這里頭,有琴、棋、酒,還是與“玩”字沾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