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塵
列車在風中呼嘯著,越過長城,奔上了遼闊無垠的蒙古高原。塞外的土地確實遼闊,峰巒不多且不高,平展展的原野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的盡頭。一片片不大的已經透出微黃的草地上,一群群雪白的羊、棕紅色的馬在啃著草。農牧民大都住著低矮灰色的平房。相對于南方稠密的村鎮、車輛、人流,明顯地讓人感到了一種地曠人稀,十三億這個概念在心中驟然淡去。
呼和浩特是內蒙古的省會。翌日,風和日麗,我們專程驅車前往名聞遐邇的昭君青冢。呼和浩特市的綠化還不錯,市里市外,樹木成蔭。田野、山巒,幾乎都是綠色的植被,并沒有我原先想象的沙丘或荒漠的土地。
昭君青冢坐落在呼和浩特市南郊九公里的大黑河南岸,驅車十幾分鐘便到。昭君青冢是內蒙古自治區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國內外游人去蒙古高原時的必到之處。灞橋餞別留在后人心目中的形象實在是輕靈而又厚重了。
進入墓園大門,兩塊用蒙漢文刻著“昭君墓”三個涂金大字的大理石石碑迎然入目。陽光下,園中花壇上鵝黃色的菊花、血紅色的雞冠花、海棠等開得正旺。望著異常醒目的一壇壇新鮮秀美的花,我驀地聯想起了唐朝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hellip;hellip;”風和日麗的高原藍天,一簇簇清麗欲滴的鮮花,我似乎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時空錯變。昭君出塞至今兩千多年自不待言,僅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八月的蒙古高原便開始下雪了。而現在呢?陽光還那么燦爛,風還那么和煦,花還開得那么旺盛、美麗,絲毫也感覺不到“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的凜冽。真是滄海桑田啊!時代在變遷、氣候在變化、人在變化hellip;hellip;
園中除了那一丘方方高高的飽盡歲月風霜的昭君青冢外,幾乎皆是新修建的帶有濃郁的蒙古族特色的景物:單于庭、蒙古包、高大方型的內含漢匈和親意義的石雕牌坊、供奉著昭君神像的娘娘宮、歷史上許多名人題詞的石碑長廊、墓前廣場上的駱駝、駿馬hellip;hellip;
沿著裝上了黑色護欄的石階,踏上了青草覆蓋的昭君青冢頂上,是一塊不大的平地,中央立著一座亭臺。站在亭臺上,舉目四望,整個呼和浩特市區、市郊綠色的原野,盡收眼底。寥廓的天空,蕭瑟的風,又把我帶回了歷史的時空中。
兩千年,從宇宙的角度來看,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從人類的發展史來看,日升日落、花開花謝,卻又是何等的漫漫歲月、綿綿人生,其間不知發生了多少番血雨腥風、朝代更迭,演繹了多少幕悲歡離合、英雄仗劍、美人涔淚。兩千年來傳頌不息的“昭君出塞”,可以說是其中濃重的一幕。
昭君出塞后,漢匈兩族團結和睦,國泰民安,“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展現出欣欣向榮的和平景象。公元前31年,呼韓邪單于亡故,留下與王昭君所生一子,后為匈奴右日逐王。夫故,王昭君以大局為重,忍受極大委屈,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風俗,嫁給呼韓邪的長子復株累單于雕陶莫皋,又生二女,長女名須卜居次,次女名當于居次(“居次”意為公主)。公元前20年,復株累單于又亡,昭君自此寡居。一年后,33歲的絕世佳人王昭君去世,厚葬于現在的這塊土地上。之所以稱昭君青冢,據說是北地草皆白,而昭君墓常青,“獨留青冢向黃昏”。
盡管遠離家國,但昭君仍時時惦念著生她養她的故國,“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在她的傳世詩中,寄寓著對家鄉、對父母的深深思情:“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長。烏呼哀哉,憂心惻傷。”
王昭君是中國歷史上頗具盛名的四大美人之一,“沉魚落雁”中的“落雁”,即典出她的美貌,雁鳴長空,見到了她的美貌,便會禁不住落下來。《后漢書·南匈奴傳》記述王昭君臨行時“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于失信,遂于匈奴”。歷史上,吟詠昭君出塞的詩很多,杜甫、白居易、王安石等大家都寫過,或悲吟或贊頌。有的重點描寫王昭君的美,突出她貌為后宮第一;有的表現王昭君的怨,如杜甫的“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王安石的“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鬢腳垂。低回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恃”;有的諷刺漢元帝的昏庸可笑,如杜甫的“畫圖省識春風面”,王安石的“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董必武對歷史上的昭君出塞也以他的角度抒寫出他的情懷和見解。“昭君墓”大理石石碑后面不遠處用漢白玉石欄烘托矗立的一塊石碑上,刻著涂金的董必武于一九六三年題昭君墓的一首字跡遒勁的七絕: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漢和親識見高。詞客各抒胸臆懣,舞文弄墨總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