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福海
鞋子,之于女人,是美麗的依附。女人,對于鞋子,有時是遇見,有時是尋找。陪愛人買過鞋子,她有時不經意在某個換季撤柜或斷碼處理的亂鞋堆中,瞥見一雙鞋,只一眼,便喜歡。售貨員說剛好有合適的號碼,瞬間,就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撿著寶貝似的欣喜。迫不及待地套上新鞋試著,在鏡子前一步一挪,輕盈欲跌,如一朵鮮花綻放在鞋跟上,搖曳多姿,步步生香。有時,則在霓虹閃爍的每一條街巷來回穿梭,去尋找一雙心怡的鞋子。踏破舊鞋尋尋覓覓,只為擒獲一雙不急需的新鞋,擁有一份未知的美麗。可她愿意,且這般不知疲倦。這就是鞋子的魔力,魅影翩躚。
華麗時尚的鞋,勢不可擋地成為時代的主流。但還有另類的鞋,不愿被時代湮滅,在屬于自己的某個角落里,大動聲色,抑或悄悄活著。比如草鞋、木屐、繡花鞋、“金靴”hellip;hellip;
紀念館里,常可見到草鞋。那是跨越二萬五千里長征路的“紅軍鞋”,是貫穿一段厚重歷史的“革命鞋”。模樣粗陋,卻有震撼的雄美。草鞋歷史悠久,相傳為黃帝的臣子不則所創造,其最早的名字叫“扉”或“不借”,簡約動聽。在看古裝武打片時,輕功超絕的俠士腳上蹬的往往就是草鞋,輕輕一蹬,已風一般地躍過高墻跳過河岸飛上山崖,總給我無盡想象。也曾有“竹杖芒鞋輕勝馬”、“芒鞋破缽無人識”、“芒鞋踏破嶺頭云”等詩句來描摹它的灑脫不羈,但真正賜予它炫目光環的是可歌可泣的長征史。爬雪山,過草地,南征北戰打江山,靠著草鞋,中華民族登上高處走向未來。這樣的鞋,不再是鞋,而是一段傳奇,令人無法忘記。
仍能見著木屐,它是陳舊時光的側影。舊時某個弄堂里的澡堂,氤氳的水氣里潮濕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雙雙木屐,踩上去,嗒嗒然能敲出一片舒暖閑逸,這樣的聲音畫面,仿佛時光的鐘都在伸著懶腰,不肯再向前行走。可有次在鄉下,我見著時,卻又是另一番感覺。不經意間,蓑衣斗笠之下,一雙黑瘦而疲憊的雙腳拖著木屐,在古老而長滿寂寞青苔的石板路噠噠敲著,從身旁馬蹄般的一路踏去。竟還有這樣的鞋?長方形的厚木頭,釘一條牛皮帶,這般的粗拙笨重。正稀奇著狐疑著愣在那,那木屐早已遠去,只留下江南煙雨里佝僂的背影,以及漸行漸遠漸模糊的噠噠聲。在我聽來,這是一串沉重的嘆息,濕漉漉地響在灰暗的土墻老屋的背景里,沉重地叩擊著窮鄉深處的大地,讓人不忍聽聞。真是“應憐屐齒印蒼苔”啊。
繡花鞋,驚艷的美。鞋面的章法,鞋幫的鋪陳,鞋口的裝飾,汩汩流淌著東方神韻。它只屬于中國女子。不知杜甫筆下的“細軟輕絲履”、李白詩中的“青蛾黛眉紅錦靴”、白居易的佳句“繡履嬌行緩”,說的是不是這類鞋?而今天,在我們這座城市,還有人穿了它,旖旎成景。布面,絨面,緞面之上,綿長繽紛的彩線經來緯往錯綜復雜地繡了又繡,一片繁英綺麗,或是大紅的牡丹在鞋尖唐突地開放,或是七彩的纏枝蓮亭亭立在鞋幫,或是兩只飛蝶站在鞋口深情地對望hellip;hellip;說不盡的綺艷華貴,脫了俗的精致典雅,仿若晚秋落了地的黃葉,同時鋪陳著歲月的寂寞與絢爛。抬腳的剎那,女性的婉約情懷,在繡花鞋細細碎碎的淺踏輕搖里,已然綻放,汪洋恣肆。
“金靴”,最佳射手們的戰利品,一份難擋的誘惑、無限的激勵、至高的榮耀。無數健將心里時時眺望著它,它的光芒是如此耀眼,如夜空中的一顆璀璨星辰,摘了它捧了它,能夠照亮自己的內心,也可以溫暖自己的國度。“金靴”作為一種獎勵,別出心裁,更多的是其象征意義,硝煙彌漫的綠茵場上,你無論是用腳射球還是用頭攻球,授頒的一律是“金靴”。在它的誘惑之下,賽場風云更加變幻莫測,隨時都有奇跡誕生。從這點上說,它真是一只偉大的“戰靴”,激活英雄血性,讓綠茵場上下激情燃燒、沸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