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 陌(泰國)
早知道人生總有跌宕起伏,早聽說富貴如浮云轉瞬消縱,總以為自己可以力挽狂濤,當手中的一切即將失去,才發覺自己的能力多么有限,突變的狂潮,接踵而來,我像風浪里的破舟,在波濤中浮沉,又仿佛跌落在深山的谷底,深陷在無法攀爬的深淵,唯有掙扎和等待。
這些日子來,屋內的他,總是沉默地站在這凋謝不盡,滿地滿墻的花影中。漫天云霞的黃昏里,倦了的孤鳥從秋霞間飛過,在秋瑟的枯枝上低鳴,他步履瞞跚在屋外的平臺,孱殘而行,落日的殘霞,倒映在他生命的河流,那人間數十寒暑的流金年華,已悄然沉寂在歲月的河床。我不禁淚水濕襟,我想停止所有的思憶,只是,每一個游走著他身影的角落,都觸痛我的心弦hellip;hellip;
奔向醫院的道上,醫院那踩不完的階梯,走不盡的長廊,匆忙的人,擠著相同的電梯,也擠著相同的憂愁,纏繞在每一張臉上的是深鎖心扉的焦慮,醫院里,生老病死,是那么真實而殘忍,是那么觸手可及,在落寞的眼光交投中,看到了彼此的傷痛,所有的悲憫都盡在不言中。
虛偽的將自己包裝,用著完美的面具,去掩蓋那挫敗的心虛,可是面具的背后,卻是一個自悲的自己,我自顧奔走忙碌著,我分不清是自己拒絕了朋友,還是被朋友疏遠了,距離像護城河,守護著我那僅存的自尊。有時我的傷感和懷念,使我獨自走進喧鬧的咖啡館,品啜著咖啡里那一縷縷的香醺,渴望著歡愉的人際,但是我還是避開了道不盡的是非傳語,望著熙攘往來的人,思索著那些深切溫馨的感覺,以及曾有的激情暢快。人群里,隱約地回蕩著熟悉的話題,和相似的人生,只是在沒有距離的人群中,我感覺孤立的世界外面,已經變得無比陌生和不再溫柔。
為尋良醫,病中的他決定回歸故里,我也再次成為一個千里漂泊的天涯過客,浮云真似千里煙浪,我又像個滄海浪者,飛越了另一個異鄉,告別了一些如浮云飄散的人和事,我有著揮別的痛快。異鄉,滌洗著我風撲塵灰的鄉愁,這里的醫療團隊,給了我們希望,深邃的黑洞終于透進了曙光,他病情有了起色,負累掛慮終于卸下,我猶如小鳥掙脫牢籠,在寬闊的天際振翅。雖然秋來花落滿地,但樹依然碩大,我再次看到一個茁壯,精致的生命,憂懷傷感,終于遠去。
回顧那年,寂寞的小屋,寂寞的山路,寂寞的林間,冷冷的風,冷冷的心,冷冷的情,走過了枯清的春夏,蕭瑟的秋冬,無數個夢魘沉浮中的夜晚,我和他共同承擔一個命運,冷暖相知。這間小屋,這段山路,還有林間小路,無數次的心悸和淚水,留下我此生最刻骨銘心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