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中
流年似水,流水如歌。記得10多年前,去南平,主人陪我游溪源庵,一路山澗流泉潺潺,如歌似吟。我不禁想起沈從文的《邊城》中所寫:兄弟倆都愛上可愛的少女翠翠,老二出個主意,他倆在月夜輪流唱歌,誰得到回答,誰便得到翠翠。翠翠在夢里聽到那又軟又纏綿的情歌。溪源庵途中的流水聲,就像唱給情人的歌。
歲月如流水,這流水似歌。但這歌并不單調,而是豐富有聲的;有情歌,也有無愛之歌;有歡歌,也有悲傷之歌;有高歌,也有低回之歌hellip;hellip;
上了年紀的人,每當逢年過節,在歡樂祥和的氣氛里,不免感慨歲月之無情,韶光之易逝,暗生一縷淡淡的憂愁。今年春節,在外地的孩子都回來過年。除夕,一家大小三代人一起吃團圓飯,孩子們高興地說:今年最齊全了。初五過大歲前后,他們都陸續走了,老大最后回去,老伴多留他一天,也留不住,因為要準備上班。我默然,忽然想起父母健在時,自己卻很少回故鄉過年。有年,我帶著小孩回家過春節,買了回程車票,媽媽說:“把票退了吧,多留一天。有時出差經故鄉,在家逗留一、兩天。走前母親總說:“多留一天再走。”當時由于教學、工作忙,總不能遂母親“多留一天”的小小心愿。這回體會到做父母的總希望在外兒女在家“多留一天”的心情,也體會到做父母過年的心情。
酒散得愁多。團聚散后,總有眷戀之情伴隨而來。但有聚必有散,正如《紅樓夢》說的:世間哪有不散的筵席。“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古人都 況味、感悟到人生自古以來“難全”之憾,只有把美好的愿望寄托于遠方親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有個深夜,接到從廈門大學回故鄉仙游過年的年輕教授的電話,自然是拜年和敘舊,回憶上世紀80年代初,和仙游籍的幾位學生,相約在大年過后的初六,一起游九鯉湖的情景。這群中有高年級將畢業的,也有剛進校一學期的新生,大家在廟里煮食、嬉游。如今,這“莘莘學子”有的出國,有的成為專家學者,有的當教授作家,有的當了黨政干部,各在一方,各得其所。這位作家教授,在電話里深深感慨說:生活中多少事是不可重復的。那時同游九鯉湖的伙伴,不可能重聚一起觀飛瀑了。即使是能重聚重游,也追不回當時的心態了。正如西方哲人赫拉克利特所說:“我們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這也是所謂生活中事物之不可重復性的意思。翻開相冊,留影中掛電話的這位教授,當時正蹲在湖邊捧著一朵水花哩。
時光如流水,流水如歌。已逝去的歲月,或正在逝去的歲月,就如流水,不停地奔流而去,誰也無法阻止。然而,莫嘆韶光易逝,就把它視為歌吟的流水,聆聽它的歌唱,即使唱的不都是歡樂之歌,也是生活之歌,人生之歌。
今夜,明月當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