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軍
稻草垛應該是村莊最壯觀的景象了。南方的田野上總是生長著禾苗,但禾苗的一生是很短暫的,從播種到成熟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稻谷被收割后,留在田野上的就是金黃的稻草了。當田野渴望陽光的時候,村莊就踏進了秋天的門檻。
村莊的秋天,艷陽高照,天藍而遠,在藍而遠的天幕下,田野上晾曬著密密麻麻的稻草捆兒。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稻草也是養育村莊的糧食,村莊是不可能遺棄它們的。秋陽干爽,不多時,稻草就讓秋陽曬得輕飄飄的,散發著一股極好聞的陽光與泥土混合的氣息。稻草晾干后,人們就開始碼草垛了,村莊的稻草垛多且密集,田間,路邊,房前屋后都有,呈圓錐型,直徑有二、三米,高達四、五米,結實而且肥壯。
碼草垛是很需要技巧的,是莊稼人必備的技藝,這一般都由男人完成。首先必須豎上一根幾米高的木桿,人圍著木桿將草把邊碼邊踩,一定要踩結實,草垛才能碼得大碼得高,技術差的人總會把草垛碼歪,松松散散,那是經不起冬天凜冽的寒風的,誰家的草垛要是倒了,是會讓人笑話的。草垛越碼越高,女人就在下面打下手,將草把一個一個用木叉叉給男人,男人站在高高的草垛上吆吆喝喝,女人在下面很順從地聽男人的指揮,這種勞動是非常快樂的,男人女人都希望一輩子這樣碼草垛,沒有男人碼草垛必是殘缺的家庭,總讓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草垛是牛過冬的主糧,是牛越冬的棉被。寒冷的冬天人們總不忘給牛欄墊上厚厚的稻草,牛們在草堆上拉屎拉尿,打滾踩踏,稻草在屎尿中發酵,霉爛,一層層堆積,時間越長,肥力越大,是莊稼的主肥。百草衰萎的季節里,牛是難找到青草的,只能以稻草過冬了。人們總是將牛牽到草垛邊,讓牛靜靜在那吃草。牛們是很聽話的,從不亂跑,乖乖地臥在草垛旁慢條斯理地反芻著那金黃的稻草。冬天是牛休息的季節,它們默默地積蓄著力量,來年一開春,田野上就看到它們犁田耙地忙碌的身影。
記得村莊有一條水牛牯,高大雄壯,兩只月牙型的牛角足有半米多長。它除了耕地拉犁外,還有一個重大的責任,就是為村莊的母牛們生兒育女,村莊的大小母牛都是她的妻妾,它究竟有多少兒女只有它自己知道。那牛是在一個夏日的傍晚失足摔下懸崖死的。它的主人黃老漢哭得像個孩子,將它埋在了門前的山坡上。每年冬天,黃老漢總要在牛冢前碼上一個高大的草垛,他擔心他的牛冬天會餓著。
稻草垛是村莊的守護神,可以這么說,只要有了稻草垛,村莊就有希望,透過無數金黃的草垛就看到了村莊的年景,就可以看到村莊收成的殷實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