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愛蘭
這是一群被包圍的房子。龐大的城市建筑群已在它們周圍肆意張牙舞爪。從遠處看去,這些建筑群顯得異常突兀,排列雜亂無章,密密麻麻地扎堆在一起。在城市化的過程中,周圍的城市新寵不斷向它們大軍壓近,再壓近,于是,它們的領地只能無奈地被迫一次次削減,終有一天,將被吞噬殆盡。
這些老房子大多是兩層結構的建筑,再高一些已屬難得一見。有些人家屋頂兩頭翹角伸向天空,那姿勢仿佛飛鳥欲展翅高飛,又如一彎上弦月掛在幽藍的天幕里,幽遠而靜謐。經年累月,層層疊疊的瓦片上苔跡斑斑,遠遠望去,均是青黑模樣,這讓我想起村里老頭老太們一張張久經風霜而呈現溝壑縱橫的黝黑臉龐。瓦屋的墻面多已斑駁,有些還露出了羞赧的土色。
穿梭在曲折的巷道里,就像行走在逝去的記憶里。從前的影像清晰了,時光的腳步似乎變慢了,甚至停滯了。在這些古老陳舊的建筑面前,人們容易陷入對往昔歲月的緬懷。
它們的年歲無從考起,我只記得小時候起它們就一直站在這里。這些房子極具農民本色,可謂一派的“土里土氣”。在物質貧瘠生活艱難的年代里,這些瓦屋不少是用“土格”壘成的。誰家房子要是能用磚塊砌成,那真是了不得哩hellip;hellip;
在我的記憶里,童年的鄉村總是安靜祥和的。日子在一縷縷炊煙的裊裊上升中渺渺地延伸著,仿佛沒有盡頭。炊煙是有味道的,那種味道就叫溫馨幸福。那是上學孩童對歸家的殷切期盼。傍晚的時候,夜色漸濃,各家的煙囪都開始干活啦!晚風輕拂,縷縷炊煙在空中跳起了曼妙的舞姿。
有時,家里鍋底的灶灰厚了,火怎么也燒不大,母親就會把大鍋搬到院子里,用鋤頭在鍋底不斷刮啊刮,“嗚啦”、“嗚啦”,響了好一陣子,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我總是用雙手掩住耳朵。不過,經過母親的一番努力,灶堂里的火苗開始竄得老高,柴火燒得老旺,發出“吱吱”、“吱吱”的響聲,映得燒火人臉頰通紅通紅的,煞是可愛。鼓風機在一旁呼呼作響,母親系著圍裙在灶臺前忙來忙去。不幾下,蒸汽冒起,揭開鍋,一股濃郁的飯香頓時彌漫在整個瓦屋里。狠狠吸上幾口,等候已久的孩子們歡呼道:“開飯啦!開飯啦!”偶爾,母親也會在灶底給我們放幾個紅薯,等飯燒熟了,這些紅薯也就熟透了。用鉗子把紅薯從火堆里扒出來,急切剝開那層黑黑的皮,露出紅薯誘人的身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香味真是美妙無比呀!
也是這樣的雨天,聽著瓦屋頂傳來“滴答滴答”的雨聲,跳躍的節奏喚起生命里的一種歡快感覺。在鏗鏘的韻律里,興許,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味漫上心頭。人家屋頂上的鱗次櫛比,這會也沉浸在雨的交響曲里,“滴答滴答”hellip;hellip;坐在自家二樓的屋里,仰頭就會看見雨水從對面人家屋頂的瓦縫里淅淅瀝瀝地淌了下來,晶瑩得如同一根根細細長長的銀絲線。
瓦屋的歲月畢竟遠去了,就像那不可挽回的童稚時光。在日感窒悶的生存環境里,心中常常會莫名地涌起一種渴望,想念起瓦屋的美好,想念院子里孩童們玩耍的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