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易
有一些書本,比別的書多彎了一段路,停留在尷尬的中轉站。這是我在街角舊書攤前流連時產生的感覺。它們沒有經由收破爛的手變成紙漿,再次進入循環,這是它們的幸運。幸運的還有,它們沒有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收藏,成為其炫耀的擺設,而束之高閣,或被遺忘。書本的最大價值,只有在人雙手捧讀、目光注視中才能得以實現。舊書攤的這些書,卻游離于幾種可能之外,因此顯得無比尷尬了。
豪言壯語與粗詞濫調同歸于發黃的書頁,并將繼續枯黃下去。優美、抒情、歌頌的詞句期待著有心人,把它們從文字的泥潭中挽救。一些書本還是新鮮的,似乎未經人手的翻動,卻已經縮在書攤的角落,細數著時光的流逝。一些書卷曲了邊緣,仍在盤點過去的寵愛。它們現在毫無區別,一起期待未知的前程hellip;hellip;
我的目光遵從我的意愿,在書攤上來回審視。我的意愿是要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的字句、文章。我多次在舊書攤上買到一些期待已久的書,有些是因為新書價格昂貴,有些是因為我久找無獲,有些卻是因為目光叛逆了我的意愿——人們總是在矛盾中過日子,并常常干著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我把從舊書攤淘來的書本,細心拂拭,攤平卷頁,擦去污跡,讓它們與別的書一樣,在書架上毫無區別地并肩站立在一起。
我幾乎聽得到舊書攤那些藏在書里的文字正在呼喚著我,讓我重新把它們收到視線中。但我無法全部滿足它們。一本故事書,曾經有過多么曲折婉轉的情節,已經淡出人們的腦海,再不開啟,就將遺落在時空深處。那些直抒胸臆、酣暢淋漓敘述心思的散文,擠擠挨挨成一團,把書中的哀嘆當作了自己的挽歌。曾經轟動一時的新聞可憐巴巴地涎著臉,幻想再次被人垂青。全過去了,包括顯赫一時的名字和少為人知的名字,現在全擠在一堆,誰也不能看不起誰,誰也無法高夸自己。它們被強行脫手,與灰塵、日影相伴,與孤寂、衰敗為伍。
這些書本只不過比別的書多走了一段路,多經歷了一些事。顯赫或埋沒,其實都已經無足輕重了。我們有時也會比別的人多走彎路,多歷滄桑,最后總是會抵達我們日夜奔赴的目標。那么,顯赫或埋沒又有什么不同?能如這些舊書,再次給人帶來心靈上的慰藉,也不失一種好的歸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