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耀凱
夕陽西下,峰巒盡染。我正在谷口柏油路上散步。
我的衣袖忽然一緊,隨即傳來一陣呀呀聲。我轉頭一看,原是啞友。他顯得有些興奮,又有點急噪。啞友雙手放在嘴側作橫吹狀,繼而又用右手指指山那邊深谷,左手拉了拉我的衣襟,焦急地催我同往。
我跟在啞友背后,急急地繞山坡,下陡坡,在布滿荊棘的山路上穿行了五華里。慢慢地,我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坐在路邊直喘粗氣了。
忽然,一陣清越激昂的笛音,穿林掠谷,似虎嘯林叢,似群馬狂奔,似東風疾勁,似鼓號高亢,似巨輪遠航。笛聲從左近百米遠的一山凹里傳來。我與啞友全身一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hellip;hellip;
夕陽被西山遮住了半張臉。
那刻,笛音尖利而又凄厲,似猛獸墜落深崖,似雄鷹高空折翅,又似疾風扭斷樹木。既而笛音低迷沉緩,時斷時續,恍如流泉嗚咽,困獅低吼,病馬悲嘶,繼而又聞笛音強顫hellip;hellip;啞友捶胸頓足,淚流滿面。而我仿佛置身深土,呼吸頓凝。
天空漸漸暗淡。我拉著感傷不已的啞友循笛聲響處的山凹走近了四、五十米,正好來到山凹邊的小山凸上。靠近對面小山凸邊一棵十數丈高的巨柏下,峭立著一方巨巖,巨巖上一青衣男子,年約四十,手執橫笛,癡癡地站立。一縷縷山風,直吹得他衣衫鼓鼓顫動。
空氣如同凝結了一般。山谷里一片沉寂,大地死一般寂靜。我們仿佛步入了一個無聲無息無知無覺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空山中又聞笛響,笛音平緩舒泰,似風歸神穴,浪伏四海,雁鵬整翅。笛聲漸去漸遠,漸去漸近,直至消失。
星光漸朗,再看巨巖上那人時,早已不見蹤影。
我與啞友相對默然,悵然而歸。